“堂下何人？”
“小民李四，三口村人，今早在自家牛棚裡幹活，竟發現裡面躺了個陌生女子。小民正要上前詢問，沒想到這姑娘二話不說就揍了小民一拳！”
李四跪在堂下，額頭緊貼地面，聲音顫抖，刻意拉長的語調顯得虛僞而做作。他的雙手微微發抖，眼神卻閃爍不定，時不時偷瞄堂上的動靜，顯然在盤算如何将罪名推得一幹二淨。
公堂上的知縣轉而看向我，目光如炬。
“被告何人？為何躺在别人家牛棚裡？”
“他胡言亂語！颠倒黑白！”
我立于堂中，身形筆直，目光平靜卻堅定地望向堂上的知縣。即便怒意翻湧，也不能失了儀态，畢竟身為神仙，豈能與凡人一般計較？隻是那李四的誣陷實在令人不悅。
“那你說，怎麼一回事？”
溫柔的語氣似是安撫我委屈憤怒的心。
我瞥了一眼跪在地上裝可憐的李四，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家夥，演得還挺像那麼回事。
“好吧，我承認，我确實在他家牛棚裡躺了一會兒，”我聳聳肩，“不過，這位兄可不是來關心我的。他一進門，二話不說就伸手要扒我衣服！這叫什麼？這叫猥亵！當然是一拳招呼過去啦！”
李四臉色一僵，眼神躲閃，嘴裡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裝，繼續裝，看你還能演多久。
李四猛地擡起頭，随即擠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枉：“大人明鑒啊！小民冤枉！這姑娘分明是外鄉人，誰知道她偷偷摸摸躲進小民家牛棚是想幹什麼？說不定是來偷東西的！”他說着，還故意抹了抹眼角，仿佛真有幾滴眼淚似的。
堂外圍觀的百姓一聽，立刻交頭接耳起來，指指點點的目光齊刷刷落在我身上。有人低聲嘀咕：“外鄉人就是不安分，誰知道她安的什麼心？”還有人附和：“就是就是，李四平時老實巴交的，怎麼可能幹那種事？”
我站在堂中，聽着這些議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好嘛，這李四倒是會帶節奏，三言兩語就把自己包裝成了受害者，我倒成了個居心叵測的外來者。
真是人不可貌相，這演技，不去唱戲可惜了。
“好了，本府自有定奪。”
顔卿目光一轉，落在我身上：“你，叫什麼名字？”
我下意識地避開他的視線。名字？我總不能直說我是蓬萊仙島的南風仙子吧？凡間就是規矩多，真是麻煩。
“我……沒有名字。”
“沒有名字？”
顔卿眉頭一皺，指尖在案幾上輕輕敲擊，似乎在琢磨這句話的真假。
“大人您看！她連名字都不敢說，分明是做賊心虛！”李四突然跳了起來，手指抖得像風中的枯枝，臉上卻掩不住得意，仿佛抓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把柄。
“你再說一遍試試！”我瞪向他，恨不得當場給他一拳。
這家夥，真是蹬鼻子上臉！
“安靜！”
顔卿猛地一拍驚堂木，聲音震得堂内嗡嗡作響。
李四立刻縮了縮脖子，悻悻地低下頭，不敢再吭聲。我冷哼一聲，雙臂抱在胸前，别過臉去，懶得再看他一眼。
顔卿的目光在我和李四之間來回掃視，神情凝重，似乎在權衡着什麼。堂内一時靜得連堂外有人捂住口鼻打了個噴嚏都能聽見，隻有他指尖敲擊案幾的輕響，一下一下，像是敲在人心上。
深邃的目光沉吟，清隽之人不時擡眼對上我的視線。
似乎山林有鹿來，我咽了咽，按住胸口的小鹿亂撞。
“接下來我有幾個問題問你，你要如實回答。”
“你為何出現在他家牛棚？”
“我受了傷，為了躲避追兵，才躲進了他家牛棚。”
“什麼時候？”
“昨晚。”
“你說他想猥亵你，可有證據？”
“他剛伸手要扒我衣服，我就先動手了，沒留下證據。”我頓了頓，忽然想起什麼，“不對……我的發簪好像不見了，被他扒拉時掉在他家牛棚裡了。”
“好，本府知曉了。”
堂内的氣氛再次陷入緊張和壓抑。
李四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眼神飄忽不定，手指不自覺地抓撓着手臂。而我則神色平靜，雙手自然垂在身側，目光淡然地看着堂上的一切。
反正總有辦法收拾他，當官的靠不上那就靠自己。跟活了幾千年的神仙鬥，天真。
“李四，若這姑娘說的屬實，就算她打了你，你也是罪責在先。”顔卿聲音沉穩，目光銳利，“說吧，事實到底如何？”
李四一愣，随即慌亂地搖頭：“小民……小民真的沒有……”
“本府現在就派人去三口村查。李四，你若現在認罪，杖責三十，關三日。等查實後認，再加杖責八十。”
李四額頭冒汗，連連磕頭：“大人明鑒！小民冤枉啊！隻是……隻是……”
“隻是什麼？”顔卿聲音一沉。
李四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顔卿盯着他：“李四，你可知罪？”
李四渾身一顫，終于低下頭，聲音微弱：“小民……知罪。”
顔卿微微颔首，又看向我：“姑娘，你雖情有可原，但擅闖民宅并動手打人，按律當罰。念在你身上有傷，又是為自保，便關你一日，以示懲戒。”
我歎了口氣，點頭認罰。唉。早知道就不該貪玩跑下來。不過，關一日而已，就當休息了。
李四被兩名衙役架着拖了出去，圍觀的百姓也三三兩兩地散去，嘴裡還議論紛紛。顔卿從堂上走下來，徑直來到我面前。
我微微蹙眉，擡眼看他，心裡有些警惕：“大人這是……？”
“哪裡受傷了？”他的目光落在我蒼白的臉上，聲音低沉，卻透着一絲關切。
我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大人不送我去牢裡？”
顔卿沒有直接回答，目光在我身上掃過，似乎在打量我的傷勢。他輕歎一聲，語氣堅定：“有傷就先治，其他的稍後再說。傷在哪兒？”
我抿了抿唇，猶豫片刻，伸手摸了摸腰後，指尖觸到一片濕潤。擡手一看，果然染上了血迹。
“去請唐大夫。”顔卿轉頭吩咐。
師爺應聲而去，腳步聲在空曠的公堂裡回蕩。我站在原地，心裡有些茫然。這位顔大人，怎麼突然對我這麼關心？剛才在堂上還一副鐵面無私的模樣，這會兒卻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正想着，顔卿的聲音又傳來：“先坐下吧，臉色這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