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到北牧野直視的目光,謝承勻誤以為她是讓自己來系這結緣的紅綢。也對,畢竟是千嬌百寵長大的女兒,而且她的身高……
謝承勻從容地伸出手,溫柔道,“給我吧!”
“給”、“我”、還“吧”!
一衆人下巴都要驚掉到地上了,這還是那個清高自持,斷絕紅塵的謝世子嗎?
“他不是一貫擅長應對此類無理要求的嗎?”北牧野愣了片刻,“挑釁,這一定是挑釁!”
她見招拆招道,“那就勞煩你了。”嘴上輕快,遞出去的手卻僵硬得很。
謝承勻瞧着她别過臉去,不禁失笑。将兩根紅綢擰成結,再擇了一根粗壯的樹枝将其綁上。
“好了!”
“哦!有勞你了。”
一陣清涼的晚風襲來,枝葉喧鬧,滿樹的紅綢靈動飄逸起來。姻緣樹下,北牧野生着悶氣,謝承勻則是适從,隻是誰也不看誰。
今夜月亮依舊圓滿,衆人懷揣着心事走在鬧街上。
“栾清,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北牧野不放心道。
“好啊,正好我有許多話想與你說!”秦栾清握着北牧野的手。
李自成呆呆地盯着那月白鬥篷,說她要走,捏着劍的手不禁緊了緊,随後被識破了的楊文傑暗地裡怼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
“今日偶遇秦姑娘一事,還請各位不要聲張。”北牧野不放心,離開前回過身來囑咐道。
在場之人都通曉事理,知道“清白”二字于女子的重要,點頭應下。
于是衆人在路口處紛紛告别。
使館内,李自成忍着一腔怒意終于得以發洩。
“少靈,你究竟怎麼了,為何要答應那般無理的要求?”
“她隻是一時興起,不鬧罷了,又好勝心強。”謝承勻嘴角浮起一抹溫和的笑,悠然地往茶杯裡注入清水,“況且她并非表面那樣,當真無理取鬧,你應該放下對她的成見。”
“再怎樣聰慧,也比不上汝月半分,你和汝月才是……”
“頌謙!”楊文潔輕呵一聲,面色不悅;所有的事,終歸是少靈自己的私事,他們無權幹預過多。
趙景民也示意他住嘴。
李自成這才注意到謝承勻變冷的神色。
“我隻是覺得,你與汝月之間有誤會,隻要解開……”
楊文潔恨鐵不成鋼,不再管他。
“自成。”謝承勻冷漠打斷他的話,将手中茶盞輕輕放下,清冷的眼眸不複溫和。
“我與汝月隻是朋友,從來沒有什麼,以後也不會有。你該記住我說的話,不要再妄加揣測,置她的名聲于不顧,造成誤會。”
李自成最害怕謝承勻認真起來的樣子,好像如果是少靈,輕易說出絕交之類的話也不奇怪。
雖然有些過分,但李自成覺得少靈是一個沒有心的人,溫潤謙和的處事态度源自于他的身世和家教;他内裡并不是一個暖和的人,相反如寒冰一般拒人千裡之外,讓人望而卻步。
記憶中的少靈并非生來如此,他身為康王之子,身份尊貴,少年時就展現出非凡人能及的聰慧,不僅僅是學問,他在兵法的運用上也頗具天賦,君子六藝更是樣樣精通。
那時的少靈也有如同太陽一般的熱情,身騎銀鞍白馬,飒沓如流星般馳騁于原野上,帶回來的獵物也總是他們這群孩子中最多的,因此大家老愛圍着他玩。
直到那件事徹底毀了少靈。雖然策劃之人當初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可是少靈再也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了。
正因為了解他,見過他最耀眼的樣子,所以李自成才會憐惜少靈,也是真心珍惜這段友誼。
而他之所以對北牧野如此憤怒,正是因為他感受到了危機。
少靈待人處事總是溫和疏離,叫人捉摸不透,唯獨面對北牧野時,總是百般妥協遷就,忍讓她一切無理的要求和越界的行為;偶爾還會展露出無奈的笑意。
像今日這樣與北牧野不對付,從前也是沒有的;少靈在面對他讨厭的事物時,從來都是敷衍了事的。
那樣一個纨绔,品格低劣,才學一般,卻隻是與他們相處了些許時日,就獲得了少靈的青睐。這讓自小和少靈是總角之交,肩并肩一路走來的李自成心裡很不是滋味。
或許李自成并不想承認,但這種苦澀的,帶着一縷辛酸的滋味,叫做嫉妒。
但一想到自己的任性會讓他失去珍視的朋友,李自成敗下陣來,道了句“抱歉”。
而謝承勻不想再繼續這個無意義的話題,鳳眸微垂,神色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