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在場的幾人反應都很好玩。

首先是許昕。

八卦之魂的雄雄燃燒，讓她最先從蔣杉的話裡品出一絲不尋常的味道，眼神逐漸飄忽，在李姜步三人臉上捉摸不透地來回掃視。

她眼底閃過一絲懊惱，之前居然沒留意到這兩人是挨着坐的！

其次，當事人之一的步曉微耳下逐漸爬起一縷可疑的紅暈，隻是悶聲低頭吃菜，倒是讓蔣杉真扳回了一局。

程獻表情扭曲了一瞬，腦子裡隻剩一個念頭：“噢，吃白食的報應到了。”

早知道是來同學姐姐家吃外賣，還不如自己回去煮泡面......

于是姜瀾成了所有人當中難得‘恩怨分明’的。

她所以保持沉默，也僅僅是對‘蔣杉到底是如何考上華附’這件事，在腦海中不帶褒貶作了一個淺淺的合理懷疑。

一句話把所有人幹沉默的蔣杉，在李岩要刀人的眼神裡，總算開始了少見的自我反省。

而許昕還沒完全從剛才的插曲裡回過神來，這頓飯讓她夢回當初三個人一起吃夜宵的時候。

也是如出一轍的沉寂。

唯一的差别就是，如今多出來三個人，但依舊沒有改變什麼。

隻是每個人都埋頭撲在面前的火鍋美食，勉強營造出一種微妙和諧的氣氛。

又過了好一會兒，李岩總算注意到步曉微越發漲紅的臉，和時不時傾斜過來的手肘，他隻好自以為不着痕迹地，開始向姜瀾這頭挪去。

在步曉微又一次傾身夾菜時，一隻纖細柔軟的手把那碟糖醋小排，直接端到對方跟前。

姜瀾莞爾一笑：“我觀察曉微好像，挺愛吃這個的。”

步曉微一愣，忙低下了頭：“謝謝。”

李岩則忍不住瞥了姜瀾兩眼。

少女方才微微垂下眼睑，聲色異常溫柔，眼底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關注在意，很能搔到人心癢處，無形給對方造成一種，好像整個人被她裝進了心裡的錯覺。

“覺得驚訝麼？”

察覺到李岩投注來的目光，姜瀾突然轉過頭，沖他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接着，她狀似不經意靠了過來，貼着對方耳畔，面無表情公布了真相：“因為你擠到我了。”

“咳咳……”

李岩聞言，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從心如擂鼓，猝不及防被切換成一灘死水，差點被一片白菜葉子嗆着氣管。

偏偏叫人心神不定的罪魁禍首，此刻換作一副沒事人的模樣，安靜且專注地對付碗裡的食物。

蔣杉壓根沒注意到他們幾人的小動作，忽然想起班主任的問話，于是放下筷子，看向李岩：“對了，下午過來的時候在路上碰見了老梁，他一聽說我們是來找你，就讓我問你，T大的集訓生名額你為什......嘶，我靠，誰在桌子底下踹我？！同桌你不厚道，我好心跟你聊正事......”

蔣杉一邊說，一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彎腰掀開桌布一腳——

李岩一雙長腿交疊着，俨然老老實實縮在椅子下邊，但自己的鞋邊上，也确實有隻作亂的腳。

“程獻！！你忒麼踢我幹什麼？！”

一旁的少年忍不住扶額，内心有些怅然：“這豬隊友，算是沒救了。”

蔣杉這二貨不懂看人眼色的毛病，不是一天兩天了。

但程獻看得很明白，雖然李岩一句話沒說，那兩條眉毛都快擰成麻花了，顯然不想對方繼續聊這個。

至少，不該是現在這個場合。

想到這，程獻不由瞥了一眼許昕家那個從頭至尾，隻是安靜笑笑，很少開口說話的女孩。

剛剛蔣杉說起這事的時候，其餘人的臉上都是好奇和探詢，隻有姜瀾的反應，莫名耐人尋味。

盡管少女重新恢複了一臉和煦，但在剛剛那個瞬間，程獻卻覺得，自己捕捉到了對方當時臉上一閃而過的兵荒馬亂，還有，夾雜着的那一縷後知後覺的惱怒。

這份突如其來的鮮活，讓她和他們之間的距離感，仿佛也突然得到了弱化。

程獻緩緩收回視線，除去這次省賽攝影團隊的項目，他和另外三個人不是一個班，平時交集并不太多。

細想來，很多時候這位隔壁班的班長給他的感覺都是冷的，好像随時都能和人打起來。

華附的課餘活動雖然不如初升高以前的豐富，大家平時學習任務就夠重的了，但不影響同學裡邊有好事者，時不時會在班裡傳播一些八卦。

而六班這位班長，算是其中一位風雲全級的大瓜主。

當然大多數關注點很膚淺，純粹因為對方長得帥。

程獻不由瞥了李岩一眼，突然想起來一個關于對方的傳聞。

聽說，對方之所以能當上班長，也正是因為這股不好惹的氣質。

那會兒介于班長這類職務，總是不得不被占去一些個人時間，民主選舉時也沒幾個人願意自薦。

然後不知道是他們班哪個人才提名了李岩，自然也沒人敢投反對票，對方也就名正言順當了下來。

當時大家都覺得，接下來這日子，可有熱鬧看了。

畢竟衆所周知，這一屆的華附六班班主任是梁開，一個性子過于好說話的老男人，連校長都不指望他能鎮住班上那群調皮搗蛋的男生。

程獻印象很深，各個班還沒選班幹以前，六班就在開學短短兩周内，成為校級公報欄被提名次數最多的“全年級晚自習最吵那個班”。

後來平心而論，他覺得對方挺好的。

兩個班曾經一起打過籃球賽，他認識的六班那些男生，好像都還挺服李岩。

并且最主要的是，居然也沒再聽說六班鬧出什麼幺蛾子過。

于是，一想到半個月後的團隊項目還得抱對方大腿，他說什麼也不能放任蔣杉在這個節點繼續作死。

“哥們擔待下，剛才可能抽筋兒了，”程獻攬過蔣杉的肩膀，嘴角扯出一個敷衍的笑，“岩哥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但我記得，你們老梁交代的可不止這件事，你期末把他這門考成這個鬼樣，等過完年回來，人還得找你算賬呢？？”

一提這個，蔣杉就頭疼的不行：“你不說我差點忘了，就老梁出的那些題，每做完一張卷子，我都感覺傷筋動骨好半天，都要過年了還讓不讓人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