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棠忍者不悅:"他有他的路要走,縱有千般理由,都不該成為困住他的枷鎖。"
"啪"的一聲,茶盞被重重擱在案上。穆景煜起身逼近,帶着夜露寒意的氣息撲面而來:"你倒是了解他。"他伸出手指突然捏住祈棠的下巴,強迫她擡頭,"縣主别忘了答應過本官,與他再無可能。"
祈棠吃痛,卻倔強地迎上他的目光:"穆大人為何對我與他的事如此執着?我與他有沒有可能與穆大人有何關系?還是說?"
她突然輕笑,刻意放慢語速,"還是大人已經安排好我的去處?要送予你哪位上峰?以助你早日拿到藏寶圖?”
"胡言亂語。"穆景煜猛地松開手指,卻在瞥見祈棠下巴上那兩指痕迹時瞳孔微縮。他倏地轉身,"若真要獻美求圖,當初直接将你送給陛下豈不更直接?"
祈棠擡手輕撫發燙的下颌,窗外一陣夜風襲來,吹的她不由的攏了攏寝衣,可薄紗寝衣卻留不住片刻溫暖。
"你不是已經将嶽棠與方青青送進後宮了麼?"她冷笑,"怎麼?她二人不肯配合穆大人?"
穆景煜忽然低笑,方才的怒意退去。他閑适地倚着案幾,嘴角勾起:"她二人求之不得,本官不過成人之美。"月光透過窗紗,他眼中神色難辨,"縣主這般在意,倒叫本官受寵若驚。"
祈棠沒能捕捉到他話中深意。自她從尺利歸來,滿京城都在傳頌方青青的"賢德"。這位昔日“好友”,早已成雍安帝最寵愛的方婕妤,不僅親自為陛下張羅美人,更是哄得雍安帝對她言聽計從,隐隐有先帝鄭貴妃之勢。
連趙恒都說過幾次,如今的方青青早已不是當日在趙府唯唯諾諾,謹小慎微的人了。
"她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祈棠攥緊拳頭,月光下,她眼中水光粼粼,"你将人推進那吃人的地方,午夜夢回時,可曾有過半分愧疚?"
穆景煜刻意避開祈棠眼中灼人的怒意,唇角勾起一抹罕見的溫柔:"她如今的錦衣玉食,豈是趙恒這小小将軍府給得起的?"
他摩挲着茶盞,冷冷回複:"方青青從來不是籠中雀,你這方寸之地,如何困得住她?"
"若非你在暗中推波助瀾!"祈棠死死咬住嘴唇,強壓着心中怒意,狠狠的盯着穆景煜。
"呵!"穆景煜冷笑,"入宮的青雲路,難道不是縣主你親手為她鋪的?"他刻意放慢語速,每個字精準地刺入祈棠最脆弱的記憶。
祈棠身形一晃,仿佛被人當胸重擊。她踉跄後退半步,後背抵上冰涼的雕花屏風。
那日宮宴,是她親自帶她入宮。再擡頭時,她眼中血絲密布,似是要滴出水珠來:"原來,你們早就聯手,算計我!"她的聲音越說月低,低到最後就像是喃喃自語一般。
穆景煜突然逼近,擡手似要撫上她的面頰,卻在觸及前硬生生轉為攥住屏風邊緣:"陳年舊事何必再提。"忽又話鋒一轉,他的語氣陡然淩厲,"我今夜來,是要提醒你,離王宸晖遠些。"
王宸晖如今已是正七品上的國子監四門博士,在國子監祭酒秦熙手下協理監務。穆景煜來去如風,待祈棠回過神,屋内早已空無一人,唯有案幾上殘留的一縷熟悉的香料味道,幽幽浮動。
她指尖發涼,腦中思緒如麻,方青青與穆景煜早有勾結,而她竟毫無察覺。她曾質問過他,卻被他三言兩語輕巧帶過。她如此信任他,自己卻像個可笑的傀儡,被他們牽引着走完了每一步。
祈棠重新點亮燭火,跳動的火焰中是她蒼白的臉色。她枯坐至深夜,燭淚堆積,一滴一滴凝固在燭台上。直到天亮,秋雁推門而入,驚呼道:"縣主!您這是一夜未眠嗎?"
"無妨。"祈棠勉強扯動嘴角,嗓音沙啞粗粝。
秋雁連忙奉上熱茶,祈棠低頭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水滑過喉嚨,卻驅不散心頭寒意。
用過早飯後,丁瑤興緻勃勃地拉着她和霓裳去浮翠園踏青。
春日的浮翠園草木蔥茏,野花點綴其間,祈棠因整夜未眠,神色有些倦怠,沉默地跟在二人身後。所幸林屹川已安全離京,她們也不必再顧忌遠遠跟随的夜枭衛。
忽然,身後傳來整齊劃一的行禮聲:"謝大人!"
三人腳步未停,霓裳和丁瑤不約而同地翻了個白眼。霓裳低聲啐道:"晦氣!怎麼哪兒都能撞見這瘟神?"
還未等她們調整神色,夜枭衛又齊聲喊道:"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