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景煜緩緩轉身，他的神色晦暗不明，隻淡淡颔首。

"隻是……"葉歌遲疑片刻開口道，"他想見樂青縣主，是否準允？"

穆景煜冷笑一聲："他要見，便讓他見。"他眸光微沉，語氣淡漠，"将樂青縣主請過去，讓他見個夠。"

"是。"葉歌幹脆利落地應下，身形一閃，轉瞬間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日輪将墜未墜之際，将趙府院牆的影子越拉越長，最後一道斜陽穿過窗棂，光影随着日頭西沉緩緩移動，廊下風鈴忽然輕輕顫動，發出陣陣細碎的聲響。

祈棠擡眸望去，院牆邊的芭蕉葉正不安地顫動着，池中的錦鯉來回遊向水面，湛藍的天色漸漸轉為鉛灰，灰蒙蒙的天幕上劃出一道道猙獰的口子。遠處的天際，一道慘白的閃電無聲地劃過，将整個院落照得雪亮。緊接着，一聲悶雷聲從深處傳來，像是某種不祥的預警。

秋雁匆匆穿過回廊，"縣主，"她低聲道，"要下雨了。"話音未落，一陣疾風卷過庭院，将地上的樹葉掀起，在空中來回旋轉。

隻見西邊烏雲如墨，祈棠站在廊下，看着院中點起的風燈在雨中搖曳，昏黃的燈光在漸濃的夜色中顯得如此微弱，仿佛随時都會被這即将到來的暴雨吞噬。她伸手攏了攏被風吹散的鬓發，指尖觸到一絲冰涼的濕意，第一滴雨，終于落了下來。

百裡冰悄然出現，她拱手低聲說道：“杏林堂的葉掌櫃說縣主前些日子拜托她購買的藥材已經到貨。”

杏林堂明顯是穆景煜的地方，自己并未拜托掌櫃購買藥材，如此突然，這是要請她過去攤牌嗎？祈棠垂下眼眸思索。

自林屹川逃脫的消息傳來後，京城各個角落一夜之間冒出大批夜枭衛巡視，謝明禹前些日子回京後公然帶着夜枭衛在趙府周圍轉悠，祈棠已被他逼迫的多日不曾出府門半步。

她點點頭，進屋換了一身利索裝扮，又将一頂寬檐竹笠戴在頭上，竹笠邊緣垂下的薄紗随風輕晃，将她的面容掩在朦胧之後。

剛踏出角門，冰涼的雨水便順着石階漫上來，浸濕了鞋面。萬裡雲正要撐開油紙傘，忽見兩道黑影如鬼魅般截住去路。夜枭衛的鐵甲在雨中泛着寒光，鬥笠下的面容模糊不清。

"縣主千歲。"為首的夜枭衛拱手，雨水順着他的鐵護腕滴落，"這樣的天氣，縣主要去何處？"

百裡冰當即橫跨一步，舉着長劍橫在夜枭衛面前："放肆！誰給你的膽子攔縣主？"

夜枭衛紋絲不動。雨點擊打在他們的鐵甲上，發出陣陣哒哒聲。"末将奉命保護縣主。縣主去哪，末将便跟去哪。"

祈棠輕笑一聲，薄紗下的唇角勾起："好啊。"她擡手示意百裡冰，"我正要去城東的慈幼院看看，既然二位如此忠心，那就跟着一道來就是。"

夜枭衛明顯一怔。祈棠已徑直走向馬車。馬車在雨中緩緩前行。轉過兩個街角後，祈棠突然掀開車簾："停一下。"她指着路邊的茶肆，"去喝盞茶。"

夜枭衛剛要跟上，百裡冰将他二人攔下："怎麼？縣主飲茶你們也要盯着？"趁着争執的間隙，祈棠閃身進入茶肆後門。早已候在此處的萬裡雲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兩人穿過廚房，迅速從堆滿柴草的後院矮牆翻出。

雨水模糊了視線。祈棠跟着萬裡雲在巷間疾行，竹笠不知何時已經掉落。冰冷的雨水順着脖頸流進衣領，轉過七拐八彎的巷道後，盞熟悉的燈籠終于在雨幕中浮現。

"快進來！"灰袍男子拉開門縫，祈棠大步跨進杏林堂。

一道爽朗的女聲從裡屋傳來：“縣主，我們又見面了。”葉歌掀開門簾，快步走了出來。

“葉掌櫃。”祈棠接過萬裡雲遞來的幹爽布料，将身上雨水盡數擦去，“我不記得曾經讓葉掌櫃幫忙購買藥材。”

葉歌掩嘴笑道：“那是自然。趙府門口夜枭衛衆多，我不方便過去請您，隻好邀請您過來。”

“葉掌櫃有話直說，不必兜圈子。”祈棠輕哼。

“請随我來。”葉歌拉住祈棠手腕，将她引進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