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棠聞言,忍不住掩口輕笑:“怎麼?他謝明禹還能有如此膽量,敢光天化日之下強搶縣主不成?”
“别人定是不敢。”穆景煜幽幽開口,聲音低沉,卻帶着一股冷意。他端起茶盞,目光透過氤氲的茶霧看向祈棠,眸中暗流湧動,“但他謝明禹,可說不準。”
當年,謝明禹在醉仙樓飲酒作樂時,因一名歌女拒絕為他單獨獻唱,當場拔劍将其刺死。事後,他命人将屍體抛入護城河,并買通官府,以“歌女失足落水”結案。歌女的家人上告無門,反被謝明禹派人暗中威脅,最終家破人亡。
一名國子監書生因在詩會上作詩諷刺謝家“權傾朝野,草菅人命”,被謝明禹得知後,派人将其綁架至城外荒山,活活折磨緻死。事後,謝明禹僞造證據,誣陷書生與叛黨勾結,将其全家流放邊疆,家産盡數充公。
謝明禹為擴建自家莊園,強占城郊數百畝農田,農戶反抗時,他命家丁将帶頭反抗的幾名農戶活活打死,其餘人則被逼簽下賣地契約。官府因懼怕謝家權勢,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農戶們流離失所,餓死街頭者不計其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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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穆景煜緩緩道來的謝明禹事迹,祈棠越聽越心驚,臉色漸漸凝重。她從未想過,世上竟有如此草菅人命、無法無天之人,而這樣的人竟還能逍遙法外。她重重放下茶盞,瓷器與石桌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擡眸與穆景煜對視一眼,見他目光深邃,似有深意,轉頭朝趙恒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謝明禹如此膽大包天,我聽大哥的,以後出門定會打探清楚,專挑他分身乏術之時出門,必不讓他有機會見到我。”
“嗯。”趙恒鄭重地點頭,眉頭卻依舊緊鎖,“如此最好不過。”他說着,目光不經意間掃向穆景煜,卻見對方正單手托着下巴,目光灼灼地凝視着祈棠,眼中滿是溫柔。
趙恒心中一緊,暗道不妙,立刻起身,一把拉住穆景煜的胳膊:“這時候也不早了,穆兄,不如移步小弟院子,小弟院裡的月亮也很好看,咱們再聊聊?”
穆景煜不疾不徐地起身,似笑非笑地看了趙恒一眼:“罷了,茶喝了,藥也上了,我也該告辭了。”他朝趙恒拱手,語氣淡然,“多謝趙兄替我上藥,今日叨擾了。”
“不客氣,小事,小事。”趙恒幹笑兩聲,語氣中帶着幾分急切,“來,小弟送穆兄出門,請。”他說完,迫不及待地做出“請”的手勢,幾乎是半推半拉地将穆景煜往院外引。走了兩步,又回頭朝祈棠叮囑道:“妹妹早些休息,其他的事自有為兄與父親替你周全,莫要多思多慮,以免郁結于心,傷了身體。”
祈棠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她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回屋,卻未注意到穆景煜在院門外駐足片刻,回頭望了一眼她的方向,而趙恒則站在一旁,眉頭緊皺,目光在穆景煜和祈棠之間來回遊移,心中暗自盤算着如何防住這位心思深沉的“好友”。
今日,祈棠與霓裳結伴從女學回京,馬車緩緩駛過東市時,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熙熙攘攘的人群将一家鋪子圍得水洩不通,裡面“噼裡啪啦”的打砸聲夾雜着叫罵聲,顯得格外刺耳。
霓裳頓時來了興趣,掀開車簾一角,朝趕車的秋雁問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這麼熱鬧?”
秋雁靠邊停下馬車,小心翼翼地掀動車簾,隻露出一條縫隙,朝裡頭說道:“奴婢也不清楚,奴婢這就去打聽。”
“嗯。”霓裳點頭,見秋雁跳下馬車,又忍不住喊住她,“和你說了多少遍了,别一口一個‘奴婢’,我當你是妹妹呢。”她語氣溫柔,眼中帶着幾分無奈的笑意。
秋雁咧着嘴笑道:“是,我的好姐姐!”說完,一溜煙鑽進圍觀的人群,身影很快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不多時,秋雁面色凝重地跑了回來,急匆匆跳上馬車,一把抓起馬鞭,語氣急促:“縣主,我們得快走。”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霓裳看了看祈棠,又看向秋雁,一臉疑惑。她見秋雁不回答,索性一把撩開車簾,探頭向外張望,“到底什麼事這麼緊張?”
秋雁一邊駕車,一邊回頭拉下車簾,壓低聲音道:“好姐姐,你别問了,縣主,百裡冰與萬裡雲在嗎?咱們得趕緊離開這兒。”
祈棠神色一凜,伸手撫上秋雁的肩膀:“放心,她們跟在後面。先回去,有什麼事回家再說。”她的目光透過車簾縫隙,掃了一眼外面混亂的景象,眸中閃過一絲警惕,随即收回視線,輕輕拍了拍秋雁的背,示意她安心駕車。
霓裳雖滿心疑惑,但也察覺到事态不尋常,便不再多問,隻是默默握緊了祈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