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焰躺在雪地裡,滿臉滿身的雪塊雪渣,睜着眼茫然地盯了江南淵半晌,總算是清醒過來。
江南淵抓了一把雪往自己耳朵和脖子上面抹,邊抹邊嫌惡地睨着他,又往他身上踹了兩腳,嘴裡罵罵咧咧。
嚴焰任她洩憤,被踹了數十腳過後往下看了眼衣服上的腳印,還是沒忍住道:“别踹了。”
江南淵拿雪塊使勁搓着自己脖子,又踹了兩腳,憤怒道:“你讓我别踹就别踹?你算老幾?”
嚴焰看着她被搓得發紅到快破皮的脖子:“你就那麼讨厭我?”
她皮膚白皙,脖子上的肌膚細膩嬌嫩,這麼一頓蹂躏下來好像再一掐就要出血了,血管都清晰可見。江南淵隻在意有沒有擦幹淨,緊接着歪頭用胳膊肘蹭掉雪水,不客氣道:“你自己想想,我不該讨厭你麼?”
嚴焰坐起身來,拱起腿,胳膊搭在膝蓋上,似笑非笑:“我竟養了個白眼狼出來。你隻不過離開我半月,先前數月的濃情蜜意,倒都不作數了。”
江南淵皺起眉,滿臉嫌惡:“你少在這自作多情。你多活一日,天下就一日不太平,正邪不兩……”她輕微地頓了一頓,繼續面不改色地說下去,“我早晚要宰了你,我勸你還是不要在我身上下功夫,想想怎麼對付我才是真的。”
嚴焰哈哈大笑起來:“小不點,你要是與那一群狗屁修士較量,就是那群老頭也未必能勝你半分。但要與我作鬥争,無疑是做以卵擊石,蚍蜉撼樹之說了。”
他說得不錯,江南淵也心知肚明,既然的确鬥不過也不必多做口舌之争,心道積累力量厚積薄發就是,何況天下之大豈非沒有對付他的良策,隻不過還在找尋罷了。
嚴焰看着她抿唇不言的倔強模樣,心中騷動,起身理了理踹滿腳印的衣裳,上前一步緩聲道:“你說我多活一日,天下就不太平,實則不準确。”
江南淵警惕地後退一步。
“我向來不喜歡逼迫他人,更不喜歡看他們心不情意不願的模樣,所以要不就把這些人殺了,要不就隻管做自己的,他們要是露出一點不滿的神情,我就挖去他們的五官,拔了他們的舌頭,讓他們憤怒不現有口難言,這樣我瞧了自然也就不糟心了。”他彎唇微笑,目光牢牢黏在她身上,輕聲道,“我一不願殺你,而不願意奪你五官,但你不願随我回山上,我心裡難受得很。你比河裡蹦跶的鯉魚還靈活,我看得緊了你要給我臉色看,看得松了你又要逃。偏偏我又對你喜愛得緊,不願做逼迫你之事。”
江南淵道:“你休要彎彎繞繞,有話直說!”
嚴焰伸手接了一片雪花,擡頭望着漆黑的夜空,緩緩道:“你要這天下太平,我給便是。”
江南淵一愣,立馬厲聲道:“你耍什麼花招?”
他将融化的雪花握在掌心,轉頭看她,赤紅的眼睛閃着星星點點的亮光,笑眯眯的:“就在前幾日,我向仙門百家發了戰帖。時間未定,幾時有興趣,就幾時上哪家的門。我看這幾年大家過得都不太好,大過年的,要見點紅色才喜慶,你說是不是?”
江南淵:“你!?”
“你不是也不喜歡這些牆頭草嗎?一時把你捧得高懸九天,一時又斥你成牛鬼蛇神,吵吵嚷嚷的,被人牽着鼻子走。我替你除了他們豈不是妙哉?”
“你少在這裡裝糊塗!若不是你他們也不會……”
“江南淵,裝糊塗的是你。”他嗓音冷下去,“走到今天這一步,難道你還看不清他們的面目嗎?我告訴你,這世上比妖魔鬼怪可怕的東西多了去了,我現在若是告訴你有一招能除我,便是他們所有人将心魔抽出來練成魔物與我對抗,隻不過要以自己的肉身做祭以換天下人安甯,你去問問他們願不願!?”
江南淵嘴唇一顫。
“這世上最可怖的不過人心,一人的心魔足以兇害半山生靈,千萬心魔彙聚一處便有毀天滅地移山填海隻能,未必不能傷我。你倒是去問一問,問一問他們願不願。”
江南淵喘起氣來,嗓音發緊:“……就算要對付你,也不必要大家都去送死。”
嚴焰譏諷地笑起來:“他們叫着喊着要殺你的時候,可從來沒為你想過這麼多。你以為自己多聖潔多無私,真想活成一個活菩薩,你且問問世人是如何看你。”
江南淵接不出話來,心口發悶,半晌突然想起來他方才那話,連忙問道:“你剛才說,說你可以還天下太平,可為什麼又要寄戰帖?”
嚴焰做出恍然之狀,勾起了唇:“好說。這戰帖寄是寄了出去,可未必非要上門讨伐。這天下安不安甯,實則取決你手。”
“與我又有何幹系?”
“簡單。”他伸出手指指向她,“你,若是答應我一個要求,我就考慮考慮,不那麼急着取人性命。”
江南淵蹙眉,警惕道:“什麼要求?”
雪月風華交織的天地之間,他意蘊悠長地笑起來,眸光幽幽,暗流湧動,朝她逼近一步,輕輕吐了兩個字:
“嫁我。”
江南淵瞪大了眼,一口髒話悶在嗓子眼裡差點沒爆出來,看智障一樣瞪着他。
嚴焰像是沒看見一樣,依舊笑意盈盈的:“我想你待在我身邊,但你估計不願,也難為我想這麼個法子,才能将你名正言順地留在黑雲殿裡。日後你若是與我讨理,我也好有個依據。”
“你瘋了吧!我怎麼可能嫁你,少做白日夢了!”
“屆時我向觀蒼山行三媒六聘之禮,當着你師父的面把你娶走。今日就許你十裡紅妝,鳳冠霞帔,叫全天下的人都來喝你我的喜酒,好生闊面。”
江南淵咬牙罵道:“閉嘴吧你!莫名其妙!”
“待我尋個良辰吉日,布置個火燒雲的景觀,從黑雲山一路蔓延到觀蒼山,讓一千隻火雲鶴盤旋其上,接你過門。”他又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凝視着她,“你與我洞房花燭,神遊物外,彼此契合,我們颠鸾倒鳳,翻雲覆雨……”
江南淵目瞪口呆,今日才算是知道什麼叫小巫見大巫,什麼叫恬不知恥滿口污言穢語,臉都氣紅了:“你閉嘴!神經病吧!我怎麼可能與你成親!想都别想!”
嚴焰伸手抓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上:“我早就急不可耐了,你感受到了嗎?”
江南淵抽出手狠狠扇了一巴掌回去:“感受到個屁!我警告你不要再說這種話,要來就來硬的,做這些口舌之争激我有什麼意思!?”
“哦,”他伸手摸了一下紅了半邊的臉頰,也不生氣,拖長了調子,意有所指地笑起來,“來硬的,自然不是不可以。”
江南淵從不知道一個人能無恥到這種地步,也從來沒聽過這樣污穢不堪的用詞,氣得渾身發抖:“你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