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觞不動聲色地離他遠了點,輕描淡寫:“沒事。”
耶步撓撓腦袋,也不好硬說,嘴又總是閑不下來,很快找到了新的話題:“問大俠,你有個徒弟啊?”
問觞抿起唇,用力一點頭:“是。”
“以前從來沒聽你說過啊,”耶步又往她那裡湊了點,“既然是徒弟,怎麼沒跟你在一起啊?”
“他被抓走了,我一直在找他。”
耶步讪讪地哦了一聲,又幹巴巴地問道:“那他叫什麼啊,是什麼樣子啊?脾氣差不差啊?”
問觞回頭朝他笑道:“你怎麼對我徒弟這麼感興趣啊?”
耶步紅了臉:“我就是閑着沒事跟你聊聊天嘛。你快說嘛。”
“好吧。他叫思德絕,長得豐神俊朗,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人。......不,已經是個青年人了。”她笑起來,回憶了一下,“嗯,脾氣嘛,一點也不差。笑起來的時候有兩個梨渦,總愛紅臉,一口氣能吃十串糖葫蘆。”
耶步震驚地張大了嘴:“十串?”
問觞哈哈道:“他就愛吃這些小孩子喜歡的東西。”
耶步喃喃道:“真的和小孩子一樣。”
問觞失笑:“你與他一般年紀,怎麼就他像小孩子了?依我看你更像。”
耶步不服氣:“誰說的?”
“我說的。你臉皮那麼厚,還總愛哭爹喊娘。”
“問大俠!你瞎說!我才沒有!”
“是是是,你沒有,待會兒進去你别抱着我腿喊爺爺救命......喏。”
迷霧的盡頭,赫然是一處高大深邃的洞窟,顯然是憫人窟了。
耶步:“這名字取得這般悲天憫人,進去定然不會有危險。”
問觞:“你這樣安慰自己,可見心态還是不錯的。”
耶步哼哼兩聲。
兩人往深不見底的洞窟裡走去,立馬被黑暗籠罩住了。問觞取出火折子,與耶步一前一後謹慎地往裡探索,可惜走了很久都沒有走到頭,更沒有見到所謂的三生台。兩人走的時候不斷需要注意着腳下的碎石塊,或大或小地一片一堆,也不知是從哪裡運來的石頭在這搗亂。
問觞低聲道:“怪了。”
耶步:“是好怪,怎麼走這麼久都沒有動靜?起碼來點暗器什麼的啊。”
問觞:“你真是話本看多了,哪來這麼多暗器。你看這洞根本沒人來。”
耶步:“咦,說到這兒我想起來,赤霄令都沒有人看守的嗎?我們這樣取是不是太容易了點?”
問觞:“這東西就一半,本來就沒什麼用處,何況外面又是大莽蛛又是萬人墓,誰願意做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耶步點點頭:“也是!那我們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問觞:“剛剛進來的時候感覺到了靈力波動,好像啟動了窟内的陣法,大約是什麼小野獸跑進來了?我感應了一下,有兩個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訴你。”
耶步:“......什麼?”
“第一就是這個陣法我見過類似的,簡單來說就是進了憫人窟就一定得去三生台看一眼,如果沒有看到的話就會一直在這裡繞圈子走不出去。”
“那如果看到呢?”
“看到的話,要是能不被幹擾,沒有陷入進去,就能走出來。”
“說得輕巧,怎麼可能不被幹擾啊?”
“是啊。根據我們之前所說的三生台的傳言我總結了一下,不被幹擾隻有兩種情況,第一就是你心如磐石,堅硬冰冷,長這麼大就沒笑過哭過,一天到晚就隻知道吃喝拉撒,超然物外的那種,世上大概不會有這種人,有也不會來這種地方;第二就是你把對你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并且在三生台的強烈喚醒之下也記不起來,這就算不被幹擾。”
“卧槽??這怎麼可能?先不說最重要的事會不會被忘,它想喚起誰的記憶那不是輕而易舉!?”耶步簡直要跳起來。
“所以說這是個壞消息嘛。但是不管怎麼樣反正我們也走不出去,不如先去找一找三生台。第二個壞消息呢,就是想要找到三生台的話,得勞苦你一下,得把這堵牆鑿通了。”
耶步:“??”
“一牆障目,不見三生。”問觞笑道,“你閉上眼睛感應細微,靈力波動最強的地方,就是三生台所在之地。這麼說就明白了,進來的人呢,要不就是找不着三生台硬是在窟裡困死了,要不就是找到了但逃不出三生台的束縛。所以你看地上才會有那麼多的碎石塊,那都是前人鑿出來的。但是最終出沒出去就另說了。”
僅僅是鑿個牆而已,已經沒有比這還好的消息了,耶步淚眼婆娑任勞任怨地去挖洞。問觞則席地而坐,看着他埋頭苦幹。
洞窟裡空氣流通不暢,耶步挖着挖着就滿頭大汗,邊往土裡賣力插着邊哀嚎道:“問大俠,你倒是跟我一起幹啊。”
問觞:“哈哈,你體質不行,得多練練。平時趕路太匆忙了,都沒有機會,這下好了,得來全不費工夫。”
耶步敢怒不敢言,隻能轉過身來埋着頭繼續挖。
問觞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石壁,這才有一點點空隙留出來喘息。
胸口上的那處傷根本沒有來得及處理,全身的淤青也在時時刻刻提醒着她剛剛受過的傷。她一路未歇地趕來,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一陣一陣的抽麻卻一刻也沒停止。
耶步挖通了時,她暗暗憋了口氣用力起身,道:“辛苦。走吧。”
耶步:“的确好辛苦!”
問觞往靈力波動深處摸去,沒感應到一處就要鑿一處新牆,耶步前前後後鑿了十幾個洞,鑿到最後一個聽見問觞說了句“就是這裡”的時候,累得直接癱倒在了地上:“我感覺我好像那個穿山甲。”
問觞:“哈哈哈,不錯,可以往遁地術發展了。”
越往裡走,三生台的法力鎮壓就越濃厚,當烏漆嘛黑的洞穴深處亮起耀眼的白光時,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
“怎麼會發出那麼強的光?”問觞皺眉道,“你看那邊,是不是有人?”
兩人立馬往光源處奔去,果真看到一青年男子的身影,他正将手掌覆于三生台上,身旁狂風大作!
那男子一身金袍,黑色的長發在狂風中飛舞着,好像在很努力地想從這巨大的陣法漩渦裡抽身出來,可是手掌卻像被施了法力一樣怎麼也掙脫不開,額上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見,一聲怒吼回蕩在洞窟四周。
問觞沒有一點猶豫,飛身上去大喊:“手給我!”
耶步目瞪口呆,連忙去撈她:“問大俠!你小心點!别被吸進去!”
那男子渾身一顫,不可置信地轉過頭來:“你......”
問觞:“快點!!”
“不行,你會被......”
問觞瞬息之間已經沖進了白光裡,伸手去抓他的另一隻手腕,将他盡力向外拖去!
男子瞳孔大縮,手腕處源源不斷地傳來深厚的靈力,正與三生台的力量此消彼長地制衡着!
三生台的力量不穩地波動起來,問觞抓緊了男子的手腕,趁機将他狠狠扯過,一把甩了出去!
電光火石之間,她瞥見三生台的正中央正浮着半塊金色的令牌!
赤霄令!
她一咬牙,伸手去夠!
狂風卷得更厲害了,耶步嘶吼着去拽她,問觞上前一把握住赤霄令,轉頭一腳把耶步狠狠踢開,數百裡之外的牆壁上随即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耶步把自己從牆上摳下來,朝她跌跌撞撞地奔來,撕心裂肺地喊道:“問大俠——!!”
問觞怒斥道:“别過來!”
情形瞬息萬變,她已經完全置身于光芒中心,在三生台前一動不動,腦袋往下一垂,眼睛倏地閉緊了!
三生台上仿佛生出了千萬條藤蔓将她緊緊糾纏,帶着無數的碎片與利刃湧進腦海裡!她頓時頭痛難擋,隻覺無數根針在腦子裡肆意攪和,整個腦子快要炸裂開!終是一聲嘶吼破了嗓!
封閉狹窄的洞窟裡回蕩着她凄厲的叫聲,像是瀕死的人最後噴湧而出的絕望。她渾身痙攣地抱住了頭,伏跪在三生台前,細細地顫抖着。
耶步渾身僵硬地站在一邊,眼圈通紅,嗓音破碎般的啞:“問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