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輕舉妄動。人不在,我心裡沒底。”
“孬種!你嫌麻煩不夠多是不是?你沒瞧見這人穿得多好看是不是?你随便摸個東西都抵一年半載的收成了!”
幾人小聲地争執一番,最終決定動手。問觞在門外聽着不對勁,立馬推門進來,大聲喝道:“别動!”
三個黑暗裡鬼鬼祟祟的人正吊着個心翻東西,冷不丁背後有人大喝一聲,登時吓得魂飛魄散:“誰!誰!?”
問觞站在門框前,未關的窗戶裡透進來些許月光,盡數灑在她身上。她快速地環視一遍屋子,隻有鼻尖還萦繞着一縷清冷的香,其目光所到之處皆不見風澤杳的影子。店小二看她雖然是個女子,但卻氣勢十足,一時間沒敢做聲,直到問觞冷下臉,側頭對耶步道:“捆了。”
耶步撸起袖子,二話不說沖上來。掌櫃和兩個店小二看他長得精壯,但畢竟人多勢衆,一橫心也沖上前去決一死戰,不料耶步雖然看着青澀,下手卻十分狠辣,三兩下幹趴下好幾個,抽了跟麻繩轉眼間就把三人捆了撂在一處。
不與他們多閑扯,問觞問耶步道:“風兄這麼晚會去哪兒?”
“你這麼了解他都不知道,我肯定也不知道啊。”耶步聳聳肩。
問觞想解釋一下,但好像也沒什麼好解釋的,看了眼窗戶,冷飕飕的小風哧溜進來,她沉思了一下,問道:“你們男子,晚上睡覺喜歡開着窗嗎?”
“哈?這麼冷誰開窗啊,我又不是打鐵匠。”
問觞點點頭,一躍跳上了窗,耶步緊随其後,跟着她一塊跳了下去。
“我沒看錯吧,剛剛。”一個店小二想伸手揉揉眼睛,奈何手被捆了,隻能象征性地用力眨巴兩下眼睛,“他們跳樓了?”
“跳哪門子的樓,這才二樓!”
“哇,樓都敢跳,難怪我們打不過,正常正常。”
“都說了是二樓了,摔不死人的!”
“這跳下去不死也該該骨折好幾個月吧?他們好猛喔。”
“都說了是二樓了,你們到底能不能好好聽人說話!?”
問觞跳下的地方,正面對着一片林子。林稍尖尖兒挂着一輪昭昭圓月,潤澤着深秋裡并不茂密的林子,她一眼就看到林間一對近乎纏在一起的身影。
男人臂膀挺闊,身姿卓然,巋然不動地站在蕭蕭林間,身前赫然是一個美豔極了的女人,正伏在他耳邊低語,笑起來豔麗無比,卻嘴唇過于鮮紅,笑得有點瘆人。
女人正在風澤杳耳邊嬉笑着說着話,一擡眼突然看到她,表情瞬間凝固了。
冷不丁撞到深夜裡這處風光倩影,問觞立馬轉過了身。
耶步跟在她身後,瞧清楚之後登時也長大了嘴。
“别出聲兒。”問觞低聲道。
耶步慢慢地漲紅了臉,默默捂住了眼睛,學着她一起轉過身,步伐僵硬地同手同腳地走了。
問觞踩在早被人踩過很多腳的稀碎枯葉上,細細碎碎的聲音環繞着兩人的呼吸,寂靜得過分了。
耶步跟在她身後,憋了好久,在距離客棧還剩半尺處時終于忍不住聲讨道:“他怎麼可以這樣!”
問觞沒說話。
耶步抿着唇,臉漲紅得宛如一個要爆炸的紅柿子,半晌又嚷嚷道:“風大俠長得好看,性情風流我能理解。可是、可是替你不平!你那麼好,他不該......”
問觞失笑:“耶步,他喜歡誰是他的自由。而且,我和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系。”
耶步不忿道:“我知道!但我一直覺得你們天生就是一對,他身邊不該有别的女子!”
問觞:“去看看馬廄裡的那個怎麼樣了。”
耶步無計可施,憤憤地跑到馬廄裡把人拖了出來,沒好氣地說:“他沒事,被敲暈了而已。”
問觞點點頭:“送回房裡吧。行了,回去睡覺。”
耶步手提着不省人事的某慘兄,把他扔回榻上後還是氣鼓鼓的,問觞看他這樣,估計回屋也是睡不着的,于是寬慰道:“站在風兄的角度想一想,其實也挺不容易的,一直要跟着我們處理魔火的事,連約會都得偷偷摸摸的,實在是有些凄慘了。你還小,不懂,大禹進一趟家門還得路過三次,風兄眼下隻不過和他一眼的處境罷了,多理解一下吧。”
耶步用鼻子小聲地哼了一下,路過風澤杳房間時朝窗瞥了一眼,小聲哼道:“好吧好吧。那這三個人呢,怎麼辦啊?”
問觞腳步一頓,轉頭看了一眼,像在看人又像在看窗,複又把頭轉回去了,目不斜視地走到自己屋前,淡漠道:“他自己處理。”
耶步突然發現,其實問觞心情也不是很好。
清冷的廣寒宮下,尋鬼修羅刹猛然看到遠處的問觞,嗓子裡的話陡然卡住了。
那女人身着白衣,修長的身影立在閣樓的半個陰影處,隻遠遠望了一眼,就讓她四肢僵硬,手腳冰涼,一股寒氣久違地從腳底闆升起。
這七年她以為自己早就堅不可摧,不會再忌憚她,直到今日才發現,昔日積累起的所有銅牆鐵壁不過是自欺欺人,在她看過來的刹那之間,一切驕傲棄甲丢盔,逃無可逃。
風澤杳心頭燃起一團火氣,伸手推開了她。
尋鬼呆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沒有緩過神。
風澤杳後退一步,冷冷道:“别再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