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眼她被他握牢的手腕,連忙松開,正想說些什麼,那女子就已不再看他,如一襲涼風淡漠地随着人流走遠了。
他朝她遠去的方向愣愣地看,直到好久,優黛拉他的衣袖,他才回神。
“再好看也别老盯着,會被人罵的。”優黛沒好氣地看他轉過來有些落寞的臉,随即又心軟道,“時間還早,肯定......還能遇見的。我們走吧?”
思德撐了撐懷裡的東西,問道:“師父,你認識?”
問觞如實道:“不認識。”
思德沒接話,順着人潮走了半天,蜜餞吃了好幾顆,突然道:“哦!我說怎麼這麼耳熟呢。”
問觞頓了頓腳步:“你見過?”
思德搖搖頭:“未見過其人,但聽聞過其名。谷放爺爺說他天賦異禀,年少成名,實力驚人得可怕,是個百年難遇的奇才,和當時的......”思德一愣,看向問觞,“師父,你好像和他同窗過,一起成名的,你不記得了?”
問觞微微驚訝,很快鎮定下來:“或許是同窗好友太多了,就不記得了。”
思德喃喃道:“不應該啊,他長得這般出挑,記不得誰都不該記不得他啊。”
問觞道:“我這人最怕美色誤事,興許是刻意沒記住的。”
思德哈哈笑道:“這理由太沒說服力了,你總不能看到他就閉上眼睛吧。嗯......七年前我就一直在與世隔絕的深林裡修煉,你們後來怎麼樣了我也不清楚,但是先前好像是不太好的。興許是交情不深,這麼多年過去了,不記得也正常。”
問觞點點頭,剝開手中的糕點,一點一點地吃着。心想交情不深,關系不妙,他見她時又為何那麼激動呢。這最捉摸不透的便是人了。
在街市裡遊蕩了許久,已有部分人陸陸續續地去了江邊,風澤杳突然開口說:“那個江邊的傳說,我想聽聽。”
優黛眼睛一亮:“真稀奇呀,你竟然要聽傳說。好吧,那我和你說說。”
她清清嗓子,緩緩開口道:“在很久以前,在這江裡有一水精,長得很漂亮,而且十分溫柔。有一個少年天天都來江邊和她聊天、玩耍,日子過得十分快樂。漸漸的,水精愛上了少年,可又不敢說出來,她怕少年拒絕,怕少年離開她。
“就這樣許多天,少年家裡來了一個驅鬼僧人,他說少年身上不幹淨,有妖鬼氣息,定是粘上了鬼魅邪氣。這把少年的爹娘吓個不輕,這僧人又說得神乎其神,斷定如果不盡早除盡,定會吸了少年的三魂七魄,取了他的性命。少年的爹娘連連央求僧人施法驅妖,僧人說他須準備幾天,于是先離開了。
“少年很害怕,于是又去江邊找水精,把這件事告訴了水精。水精臉色蒼白,心中明了卻隻好安慰少年,少年沒有發現水精的異常,正想拉她的手,水精慌忙躲開,差點慌神掉進江裡。少年很難過,問水精為什麼躲開,水精蒼白着臉笑答,對不起,我不太習慣别人碰我。
“可少年不知道,如果他碰了水精,水精身上的妖寒之氣便會讓他承受蝕骨之痛,甚至死去。而水精若接觸到人類,就會被人類的旺盛陽氣灼燒,灰飛煙滅。
“少年不理解,傷心地走了。幾天後驅鬼僧人又來了,他告訴少年人妖不能相碰,否則将釀成大禍。少年點頭記住了,僧人閉目感應,忽然眼睛一睜,大叫,是水精!江河的水精!他一路直沖到江邊,少年心覺不祥,一同跟去。
“此時水精正坐在江邊悠悠看水,一轉頭見了少年正要開心得叫喚他,驅鬼僧人就拿起法杖,怒目而瞪,忽地,天地間狂風大作,僧人翻手結印,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波猛烈地朝水精奔去,四周雷光閃閃,氣勢震天。水精被困在陣裡,被折磨到撕心裂肺地哭喊。
“水精凄厲的叫聲折磨着少年,他終于明白為什麼那天水精臉色蒼白,為什麼要躲開他,原來,她是一隻水精。
“少年的淚水打濕了臉,他不顧一切地沖進半空的陣裡,雷光擊爛了他的身體肌膚,将他的皮膚燒得焦黑,他卻不顧疼痛一意孤行。他在法印中抱緊了水精,光芒消失,他們一齊掉入了江裡。
“水精不想讓少年死,就拼命地推開他。少年不願意,緊緊抱着水精。
“少年對水精說,來生做個平凡人,隻要能在一起就好。
“水精對少年說,我終于可以碰你了,你好溫暖。
“最後雙雙魂飛魄散,于是共同許下一個願望:如果有戀人來江邊祈求得到幸福,他們都會滿足。所以現在大家放夜河燈,就是為了紀念他們,讓他們在深江裡也能見到亮光,感到溫暖。”
故事說完了,優黛看向風澤杳沉默的臉,靜靜地說:“我們也去放夜河燈吧,好不好?”
風澤杳看着她,緩緩移開了目光,朝江邊走去:“嗯。”
“優黛,我想許一個願,會成真麼?”
“會,如果是你的心心念念,隻要執念夠強,就一定會感動少年和水精,他們會滿足你的,相信我,也要相信這世間的愛。”
他笑了,深邃的紫色流轉着動人的溫柔和哀傷,“但願。”
來到江邊時,江面上已經漂浮着星星點點的許多夜河燈了,波瀾壯闊的江此刻宛若星河,溫暖極了。江邊有一些人正閉着眼睛許着願,兩兩伴侶,相依相靠,幸福美滿。
江上的夜燈蜿蜒而去,延綿不絕,有的順流而東下,有的漂去了江對岸。
“把你現在想着的人的名字或者想實現的事情寫在紙上,然後放進夜河燈裡,就可以了。”優黛把夜河燈輕輕一推,夜河燈随着江水慢慢漂遠,她直起身,閉上眼睛許着願。
風澤杳盯着那張紙看了許久,然後在上面寫了行字,将夜河燈推了出去,目光沉沉地目送它遠去。
夜河燈在江流和風的推阻下悠悠地轉了好幾個圈,他的心思也随着搖擺不甯,逡巡不定。直到夜河燈最後那一點黑影都見不着了,他才慢慢地收回目光,轉身離去。
問觞和思德在江邊點夜河燈,思德使勁捂着不讓問觞看,問觞蹿上蹿下地去搶,兩人玩廢了一張紙後又灰溜溜地找店家要了一張。問觞瞪了一眼思德,無聲道:都怪你!
思德用鼻子哼了一聲回去:誰叫你搶!
思德邊寫邊捂,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問觞也沒有偷看。問觞心裡發笑。其實她并不好奇他寫了什麼,小孩子家家的能寫什麼,圖個逗他好玩,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覺得格外有趣罷了。
她提筆,想着要寫點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出來,正握着筆冥思苦想着,突然聽到思德喊道:“這個河燈真特别,不寫佑一家老小平安,也不寫與心愛的人白頭偕老,隻寫了一行詩。”
問觞擱下筆探頭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