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無邊平原盡收眼底；萬裡山河盡皆歸去。

人在如此廣闊的天地間，如此迅疾的速度中，會忘卻一切痛苦憂愁。

一切都變得渺小。

的确單調，也着實壯闊。

崔狸閉上了眼睛，任由風雪吹刮在臉上，有些疼，也很痛快。

段季旻知道這馬是買對了。小紅馬本是滄州一位駐守将軍的坐騎，因為戰死沙場，這馬沒了主人，被人拉到集市上去賣。

段季旻一眼便覺得，阿狸一定會喜歡這馬。

這也是他第一次有禮有節地跟人讨價還價，隻因為他現在隐藏身份，身上沒銀子花可不行。所以要省着點用。

馬雖然貴，但買的值得。

終于，段季旻一勒缰繩，小紅馬的速度慢了下來，段季旻便放任這驕傲的小東西在天地間徜徉。

阿狸不做聲，段季旻也不做聲。

可他知道，阿狸是喜歡的，他的心裡也湧動着不可言說的歡喜。

小紅馬悠閑地走到一片小樹林中。

段季旻飛身下馬，又接下崔狸。

“出來這麼久，阿狸想回去了嗎？”

“回去？回哪裡去？”

段季旻一愣，随後笑道：“回咱們的小院子，我們已經走了好遠了，回去還得一會兒呢。”

崔狸折斷枯枝，在雪地上亂畫着。

今日陽光太好，段季旻提醒道：“阿狸不要看太久，會得雪盲症。”

“不用你操心。”

段季旻陪着笑道：“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昨天晚上……”

崔狸擡頭，怪異他話隻說了一半。

“昨晚吃虧的可是我。”

阿狸又低下了頭，繼續亂畫一起。

“你這畫的一團糟，到底是什麼？”

“烏龜。”

“那這些又是什麼？”

崔狸擡起頭：“鬼。”

段季旻笑道：“哪裡有鬼？鬼是這樣子的？”

“哪裡都是鬼，鬼就是人的模樣。”

段季旻也不跟她較真，畢竟怕她一直看着雪地傷了眼睛，便催促道：“阿狸，我們回去吧。”

阿狸仍在畫。

段季旻便上前，要拿她手上的樹枝，阿狸卻突然擡起樹枝指着段季旻：“你也是鬼，我把你畫下來。”

段季旻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過，好在阿狸扔了樹枝，朝小紅馬走去。

段季旻立刻跟了上去。

雪地上空留下下幾個人形。

等他們回到小院子的時候，甘姨娘已經做好了午飯，等着二人回來。

阿狸原先一直百無聊賴的樣子多少有了些生氣。

甘姨娘與段季旻對視了一下，後者笑了笑。

吃過午飯，阿狸又跑到院子外去找小紅馬去了。

段季旻很高興，阿狸竟然這麼喜歡小紅馬。

甘姨娘見她走出了院子，收拾碗筷之時突然輕聲說了一句：“殿下很會讨女孩子喜歡。”

段季旻一愣，他可從來沒動過“讨女孩子喜歡”的心思。

要麼女人去逢迎他，他覺得無趣；要麼他看中了誰，要了便是。

他不需要讨誰的喜歡。

“太子殿下昨日一整天都沒在杜若宮，似乎是去了朝晖殿，跟陛下呆了一個下午。”

段季旻的笑容消失了。

“殿下……”

段季旻看向院子外，阿狸正從小紅馬的左邊繞到右邊，似乎在對小紅馬說話，但小紅馬一直往一邊躲。

她很想“交”小紅馬這個朋友。

“殿下！”

段季旻收回視線：“知道了，這事急不得，欲速則不達。”

甘田蓮真是有點恨鐵不成鋼了。

要等到崔狸移情别戀，忘掉一個人，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就算是一輩子的時間，隻怕也未必就一定。

可段季旻已經出宮太久了。

“殿下與太子本就長得相似，阿狸現在不過是鑽了牛角尖，假以時日，她自然會想明白。”

段季旻皺了皺眉，他并不喜歡這種言論，可她畢竟也是好心。

甘田蓮話已經說盡，心裡不能說不失望，他小時候明明就是一個很果敢的人。

太子哥哥要是搶了他的東西，他不要回雙份是不會罷休的。如今，他倒有這許多顧慮。

阿狸怎麼着不情願，不是還有她呢！

甘田蓮将手泡在冷水裡，憤憤不平。

夜幕降臨的太快了。

段季旻也早早進了屋子，生了爐子，便躺在床上看書。

昨晚一夜沒睡，今天困倦來得格外地早。

外面萬籁俱寂。

就在他迷迷糊糊的時候，有人敲了敲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