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季旻一愣,随即了然,笑道:“哦,原來是生氣了。”
“你嘴裡沒一句真話,我懶得理你。”
“我哥告訴你的?說我八歲下棋便難逢敵手,說我生日早過過了,說我不吃辣,隻對下三濫的事情感興趣?”
……
“他這些話不止對你一人說過,逢人叫他離我遠一點,搞得我好像毒蟲猛獸似的,那我便索性泡在毒蟲堆裡,順他的心意好了。”
崔狸見他如此坦誠,倒有些意外。
“這麼多年我也沒過過生日,難為他倒記得日子,真是蒙不過你們去。”
他語氣雖然滿是嘲諷,卻隐隐透着可憐。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麼?你要是說,你對我有什麼念想,那可沒機會了,我就快嫁給太子做太子妃了。”
段季旻本來想笑,可笑容還沒鞅開,卻發現此事并不好笑。
他神情轉為落寞。
他不甘心,索性刺道:“你就那麼肯定我二哥會娶你?”
“不然呢?”
“你就這麼笃定?小心啊,哪天看見我二哥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不要哭鼻子才好。”
“我才不信你說的。”
“好好好,知道你們情比金堅好了吧?難不成你現在就要跟我分個長幼尊卑來?我叫你來,是因為養傷無聊,找個人說說話而已,何必一定要對一個受傷的可憐人講那麼多規矩?”
崔狸本來就不喜歡那些約束,向來是跟誰投緣便跟誰玩的。
而且,就算他之前都在騙她,這宮裡冷清荒蕪,卻不是假的。
“陪我喝一杯吧。”
“你這樣子還能喝酒呢?”
“我沒多大事,故意做出重傷的樣子,不過是希望父皇抓刺客的時候多用點心思。”
崔狸看他那傷口,覺得他是嘴硬。
段季旻道:“我去吩咐,你等會兒。”
得,酒菜擺上,崔狸隻得舍命陪君子了。
見段季旻半身除了繃帶之外,不着片縷,便有些不自在:“你這樣不冷嗎?”
段季旻低頭看了自己一眼,才突然覺悟:“抱歉,我失禮了。”
他回身便穿上袍子,從崔狸的角度看過去,他動作僵硬,想是傷口太疼。
段季旻給崔狸斟上一杯,自顧自與她相碰。
“少喝點吧,你好歹顧着傷。”
段季旻笑得十分開心,嘴上卻道:“今日若不能叫你盡興,那豈不是白來了。”
“我一會兒便要回去了,隻怕是我要掃你的興了。”
段季旻面上笑容不變:“你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
崔狸歎了口氣,隻得将杯中酒飲了下去,心中道:“隻陪他喝幾杯,然後立刻走人。”
畢竟,西唐人的新年講究的是團圓熱鬧。
等到日頭偏西,段正斐和崔麟找到這兒的時候,崔狸已是鸠占鵲巢,睡在了段季旻的床上。
屋子裡生着爐子,一室溫暖,光線暗淡。段季旻随意披着袍子,披頭散發,半身半裸。
他似乎并不意外段叔斐能找到這裡,悠然端起酒杯,帶着嘲諷的笑意看着段叔斐。
崔麟有些擔心地看着段叔斐,他神色平靜,卻叫崔麟平白覺得危險。
段叔斐走到床邊,見她雲鬓半偏,臉頰绯紅,這畫面,正是他每日偷跑去杜若宮的緣由。
可是她現在卻睡在惠正殿!
段叔斐冷着臉,一點不憐惜地伸手搖醒崔狸,段季旻也不阻止,自顧飲酒。
崔狸睡得天昏地暗,段叔斐用力去搖,竟然搖不醒。
“你給她吃了什麼?”
“吃了幾杯酒,我不知道阿狸酒量這麼差……酒量差也就算了,酒品也差,喝醉了好難應付!皇兄,幸虧這不是我要娶的女人。”
段叔斐索性放下崔狸,面無表情地朝段叔斐走去:“你若是再去招惹阿狸,别怪我不念一母同生的情義!”
段季旻突然爆笑,然後迅速冷臉:“你也配!”
“崔麟,把你妹妹抱出去。”
崔麟試圖勸阻,可是看太子的模樣,今日是必然不能善了了。便上前抱起崔狸,臨走丢下一句:“你小心一點。”
當屋子裡隻剩下兄弟兩人時,段季旻突然靠近輕聲:“哥哥,别的都給你,阿狸我要了,你覺得呢?”
段叔斐忍無可忍,一拳揮向他。
段季旻也是有些武功底子的,但是段叔斐感覺到他全無阻擋,眼下他已經紅了眼,再顧不得細想,就勢踏上段季旻胸口劍傷處,狠狠踩下去:“你配嗎?”
段季旻疼得面孔扭曲,卻還是盡力大笑:“你跟老家夥狼狽為奸,窺視人家的東西,怎麼……倒比我更有臉一些?”
段叔斐眼中掠過一抹真真切切的殺意!緩緩拔出劍來。
段季旻躺在地上,冷笑不止。
“被我說中了?二哥,你也有惱羞成怒的時候?都說我是個廢物,請問,哪個廢物能博得我們眼高于頂的太子殿下看上一眼?哈哈哈哈哈哈,能把你氣成這樣,我可真是高興得很啊!”
段叔斐左腳仍踏在他胸口,那柄劍卻沒有刺下去,在他臉上劃來劃去,留下血痕。
“你想叫我殺你?好坐實我的罪名?你為何那麼天真?你以為父皇真的會與我過不去?”
“看來二哥是有恃無恐啊!的确,崔狸愛慕你,崔麟看重你的身份,你的确有恃無恐。”
段叔斐冷聲道:“你少在這挑撥離間!”
“怎麼,擔心崔狸跟人跑了,擔心崔麟信不過你?”
段叔斐此時反而冷靜下來,落足時順腳重踢了段季旻肋骨:“你還是好好想一下,怎麼才能活得有個人樣吧?每天與臭蟲混在一起,小心自己也成了臭蟲!”
段季旻躬身咳嗽,一口鮮血噴出。
“想要栽贓嫁禍,不如玩得大一點,你此時死了,隻怕這事才有幾分可信!”
段季旻隻是冷笑,卻不再以言語激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