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往常敲鑼的時候,便代表着各家各戶要收租稅了。
但這才入夏,谷子還在地裡長着,裡正敲這鑼是什麼意思?
趙老太太沉下一張臉,家裡其他人的臉色也不甚好看,沈甯不懂,便悄悄的問趙槐。
趙槐私下跟沈甯解釋了一番,沈甯渾身的血都僵住了。
她雖曆史學的不精,但也知道提前要老百姓交稅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更何況半年前南邊已經亂了幾次。
一家人懷着沉重的心情往出走,等到村裡有大事宣布集合的地方時,裡正身邊已經圍了不少村人。
“裡正啊,是有啥大事要說嗎?”
“對啊,這平白無故的敲鑼做什麼?吓得我老頭子這心一慌一慌的。”
有人面色難看,問出了大家想問的:“還是說要提前收租子了?”
裡正歎口氣,從懷裡掏出一張布告。
“鄉親們都别急,剛從縣裡得的消息,容我慢慢跟大家說。”
裡正說了很多,村人們聽得認真。
聽完後,大家一臉難以置信,七嘴八舌的。
“說的這麼好聽,還不是要提前收租子?”
“裡正啊,咱能跟縣裡求求情嗎?這秋還沒收,交了租子,鄉親們吃什麼喝什麼?這不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啊!”
“對啊裡正,咱往常可沒這提前交租子的慣例呐!”
裡正知道鄉親們一時間難以平複,隻等大家都說的差不多了,這才按照縣太爺的囑咐寬慰百姓:
“鄉親們聽我說,這朝廷下發的告示,那就是縣太爺都做不了主,索性沒幾個月就要收谷子了,鄉親們都咬咬牙,趕在這個月底把租子給交齊整。”
村人們一聽連縣太爺都沒法子,隻好作罷,好在隻是提前交幾個月,也不損傷什麼。現在交了,等谷子收上來自家吃,還能過個好年,這麼一想,村人們都平複了下來。
趙老太太帶着一家老小回了家,開始計算自家要交的租稅。
他們趙家算是村裡人口多的,因此這丁稅就是一個大頭,趙老太太還沒開始算,已經肉疼了。
孫子孫女加上自家閨女,算是兩個小丁,一個中丁,總共得交兩石。
剩下的五口人,都得按照成丁算,一人就得交兩石。
光這一家子的丁稅,就得出去十二石。
至于戶稅,趙家在村裡是中等戶,得交五鬥。
除過這兩項,趙家還有十畝地的田稅要交,一畝地得交一鬥,十畝地就得交一石。
這一項項算下來,趙家得交十三石五鬥,家裡種的十畝良田,若是趕上風調雨順,老天爺賞飯吃,一年能收個三十石的谷子,但要是趕上年份不好,一年能收個二十石頂天了。
是以往日裡趙家日子過的好,單單靠這十畝地是不夠吃飯的,全賴趙槐打獵賺的銀子貼補家裡。
再加上今年多了口人,趙家的口糧越發吃的快。
張桂花比誰都清楚家裡的情況,有些發愁的看向趙老太太:“娘,去年收的糧本就不夠吃了,現在又要提前交租子,咱這可咋辦啊?“
趙老太太歎口氣道:“還能咋辦?糧食先緊着家裡吃,要交的先去鎮子上買吧。”
按照糧食的行情,一鬥米三十文,自家花個四兩多銀也足夠買回來了。
世道不好,沈甯怕糧食漲價,她想了想道:“娘,多買點糧食回來囤着吧,至少得夠咱們吃到秋收前。”
趙老太太道:“也好,囤了糧,心裡踏實點。”
因着一下就要花出去一大筆銀子,雖說不至于動了家裡的根本,但趙家人心頭人仍舊沒了往常的輕松,是以做起醬來更是麻溜利索。
石磨和做豆腐皮要用的模具終于做好了,隔壁魏大叔送來後,沈甯連夜就泡了一缸子黃豆。
去鎮上買糧的事一般是趙槐的活,晚上歇下前,沈甯從壓箱底的箱子裡把那攢的幾兩碎銀都拿了出來,遞給他道:“家裡如今也不好過,這些你收着明天買了糧。”
趙槐搖搖頭:“不用,你先自己收好,家裡還沒困難到那地步,過幾日我會再進趟山。”
沈甯想了想:“那行,不過以後賺了多少就先都給娘吧。”
如今這世道,想要好好活下去,除了攢銀子,一家人還得齊心協力才是。
不然真的亂了起來,她手裡捏着銀子也沒用。
“你不會離開了,對嗎?”趙槐的眼眸裡悠然閃過一絲亮光,手心緊張得甚至出了汗。
沈甯點了點頭,她目前确實沒這個想法了。
畢竟跟趙家人相處的還算可以,如非必要,她也不想出去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