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徐行着手開始剪實況。

嗡嗡嗡——

風扇如同蜜蜂的翅膀般嘈雜和煩心，但漸漸地，也全聽不見了。

進度條越往越後，序列欄上散布着長度不等的長條。

椅背往後吱呀地叫了一聲，徐行雙手離開鍵盤，略有些疲倦地看着屏幕。

他拿過桌上的水杯，一個仰頭的功夫，将滿杯的水就喝了個空。

徐行拿起手機，林經理一小時前發了張照片。

照片裡，是桶橙黃的果汁，玻璃桶印着歐式豎紋，底部嵌水龍頭，透明的玻璃裡，是對半的青檸，圓片的紅柚，去皮的檸檬，還有鮮黃裡夾着黑籽的百香果粒。

林經理：[怎麼樣，不錯吧？]

徐行打字：[很好看，擺門外嗎？]

嗡的一聲震動，對面發了條語音：“呵，我要是放門外，對面海底撈半小時就給我喝完了。這果汁呢是擺門内的，看着好看吧。另外答應你的涼茶呢，今天已經擺門口了，标了免費飲用。”

徐行在火鍋店時給林經理提了個建議，就是在店門口提供免費的冰水，雖然是早說好的，但他前腳剛走，後腳林經理就把桶擺門口了，動作未免有些太快了。

徐行：[林經理的桶早買好了吧？]

對面回了語音：“哎，答應你的做到不就行，沒問題吧！桶我是早買了，畢竟你這個主意不錯，但要是提前做了，張瞬又出什麼幺蛾子，你說我找誰和他住，倒不是我不信你啊，隻是那狗崽子花樣多，人做事得有把握嘛。哎呀，反正你當好人賣了這麼久的水，多些天也沒差——”

緊接的一條語音：“嘶也沒差……我覺得我也是越來越沒良心了。辛苦啦，小徐。”

林經理做事雷厲風行，平日除了下命令還是下命令，倒是很少聽到這種懊悔的語氣，甚至真讓人覺得她良心發現了。

徐行回複：[謝謝，林經理這麼說，我感覺我的工資漲少了。]

嗡——“說你胖還喘起來了，别學張瞬啊。”

徐行聞言嘴角一挑，正準備退出，對面又發來一條六十秒語音。

但語音點開後卻隻有雜音。

徐行以為是誤觸，可語音裡又有了聲音：“哎哎、我就說一下！”

這一大嗓門吼出的瞬間，徐行就點了轉文字：

[我就說一下。喂，徐行！你竟然拿我和林姐做交易，太陰險了！難怪他們說進社會可怕，就是因為你們這群人。對了，我他*我藏在櫃子底下的煙是不是你拿走的，你偷我身份證，還偷我煙，我都沒錢買煙了！你他*遊戲機還不拿，我包裝盒都——]

六十秒一到，語音戛然而止。

但對面很快就續上了，還是六十秒。

徐行也不點開找罵，他放下手機，拿着水杯出了門。

客廳裡開着空調，門剛打開，一股清涼舒爽的空氣便包裹了全身。

這一瞬間，好像連呼吸都通暢了，徐行站在門前沒動。

徐行屋裡也有空調，但并不舍得開。

南城的電費貴，夏天空調一開就是整天，醫學生的身份不好找兼職，徐行的存款都是學校勤工和暑假打工攢下的，對于住宿舍作為生活費算富裕，但徐行要租房，加上這學期不打算勤工，他隻能盡量省着點用。

反正他初高中宿舍都沒空調，自己應該也是不怕熱的。

雖然是這麼想的，徐行卻刻意沒拉上房門。

他轉過身，準備去打水，然後，又一次愣住了。

隻見對門門前築起一面城牆，擺滿了各種大小的行李。行李箱，收納箱和紙箱砌成了牆，邊角填着零碎的東西，有收納袋、吉他、畫架、水果、紙巾、牛奶……甚至，徐行看到了一個烘幹機。

他想起自己的一箱衣服和一個書包，一時分不清究竟誰的行李量才是正常的。

而且這麼多東西，難道都一個人搬的嗎？

他大概看了一小時的實況，中途還要暫停，粗剪，零零散散快三小時。

3小時——他讓一個人上下5樓搬了3小時的行李，而且這人還向自己求助過，他還拒絕了……

徐行抿緊嘴，自己的良心大抵也被林經理偷了。

他放下水杯，走到門口換鞋。

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點聲響，是那種動作時衣服布料的聲音。

他停下腳步，又聽到了兩聲，接着循着聲音走到主卧前，然後，就看到了屋裡的人。

“你好哇！”

落地窗邊，暖燈下，何昉盤腿而坐，大咧咧的朝自己揚起一個笑。

何昉身前擺着床上桌，桌上是閱讀架，放着書，書頁的一角還被某人撚在指尖。

而此刻，一縷的霧氣緩緩而上，朦胧了書頁，徐行的目光也緩緩而下，落在何昉手裡的小茶杯上。

徐行眼神複雜：“你在喝下午茶嗎？”

也不必聽到何昉的笑聲，徐行說完就意識到說錯了話，何昉旁邊就是落地窗，一片看着都能聽到蟬鳴的黑夜，他是怎麼說出這樣的話。

何昉莞爾一笑：“夜宵茶。”

接着大方地擡手：“喝茶嗎？我最喜歡的高山烏龍，非常香。”

徐行：“……不用了，謝謝。”

雖然徐行并沒有要留意房間裡的環境，但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吸引了注意力——這房間太空了。

整個屋裡除了何昉和他的下午茶套裝，就再沒有其他擺件，特别是那張硬邦邦的木闆床，如果他剛才喝水隻用了五分鐘，現在應該是晚上十一點零五了。

徐行看着那一點不着急的某人，忍不住問：“你不收拾東西嗎？”

何昉有些抱歉：“不好意思，門口的東西影響你了嗎？”

“沒有，對我沒影響，但不影響你休息嗎？”

何昉放了心：“沒事，樓下就兩個行李了，我很快的。”

說完，他吹吹茶水，輕輕抿了一口。

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