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一個在近零點的時間,床沒鋪好,甚至行李沒搬完的情況,還能抽出時間品茶看書的人,徐行大為驚訝。
因為要抓着專業課和遊戲剪輯,徐行幾乎是把時間抓在手心。長期下來,他也發現自己有些神經質,比如愛幹淨,愛整潔,以及從不願拖延任何事,如果當下被分配到任務,那麼他當下就想完成,否則他就無法靜下心來做其他事。
而此刻何昉的行為,簡直是踩在自己的“雷點”上。
徐行:“你還有什麼行李在樓下嗎?”
“嗯,我記得應該是書來着,我算算啊……”何昉側頭往外探,手指朝外虛點了幾下,确認說,“還有兩箱書。”
徐行看着其中一個被點到的收納箱,沉默,問:“也是這麼大嗎?”
何昉點頭,感動地問:“嗯是,你要幫忙嗎?”
徐行禮貌搖頭:“沒有,再見。”
“耶?”
“冰箱裡有冰水,你需要的話可以直接倒來喝,我回房間了。”
見室友說完就走,何昉連忙跟上:“我就想喝冰水,你告訴我在哪?我搬行李都熱死了,渾身上下都冒熱氣,爬樓梯跟爬蒸籠沒區别。”
“那你喝熱茶?”
“心境自然涼嘛。”
何昉說着一口幹了手裡的茶:“太棒了,有冰水喝了!”
然後,何昉就解決了冰箱裡半壺的水。
最後,徐行目送何昉下樓。
腳步不緊不慢,嘴裡還哼着小歌。
不知道是室友太新奇,還是空調太舒服,徐行沒有着急回房間。
他重新裝了壺水放冰箱,準備回屋時,看着那個超大号收納箱走了過去。
一分鐘後,徐行一手拿着水杯,甩着另一隻泛酸的小臂進了屋。
而對門那箱比金字塔的磚頭還重的書,還是很礙眼地歪斜着,好像一點沒動過。
又過了幾分鐘,何昉擡着收納箱到了門口,盡管他放得低,這箱書落地的時還是砸出一聲悶響。
他靠着門沿,往櫃子上摸了張紙巾。
抽巾紙空虛的外殼被抓得窸窣響,這還是他傍晚開的紙巾,現在,已經用了一半了。
一半的一半用在擦汗,剩下的都拿來擦杯子了。
何昉擦着額角的汗,也不忘伸頭往裡看,室友已經回了房間。
何昉洗了手,拿着那兩指頭大的茶杯,一口氣喝了十幾杯。
冰水也像隻滑溜溜的小魚,鑽進食管,冰涼涼的,還有一點回甘,像薄荷,還有點像他的室友。
這麼說來,他第一次見到徐行,對方就是冷冷的。
那會,他在巷子揍變态,拳風都沒起,徐行就一西裝登場,表情比巷裡的青石闆還冷:“再打人我就報警了。”
至于第二次,是在電話裡。
兩天前,他在收拾行李時接來自房東侄子的通話裡。
“不好意思,我這人容易激動,我再小聲點。我告訴你兄弟,我秦臻城做人就兩個字——真誠!我不騙你,我朋友是真好,愛幹淨不惹事,打小也住宿,獨立又懂事,天生就是做室友的料啊,兄弟。”
“唔……是。”何昉那會正在收拾書。
“那兄弟你覺得怎麼樣?”秦臻城迫切地問。
何昉無奈笑:“是很好,但先不說我合不合租,我就算與人合租,我也更願意找認識的人。”
“哎那就是兄弟不信我?我和你不認識嗎?我可用我的人品擔保,我這朋友絕對靠譜,世界上第一好的人。”
這頓豪言放得爽快,何昉忍不住問:“怎麼說?”
“嗯……徐行這人是真好,講義氣!就比如我複讀的時候,他每周都打電話幫我。我那會停難熬的,本來想好好複讀,複讀學校又一堆破事,還挺怕失敗,要不是徐行,我就可能真堅持不下來了。我真不誇張,徐行人是真好,隻要關系鐵,讓他為兄弟兩肋插刀都可以。”
何昉雖然無法設身感受,但也點了個頭:“你這位朋友真不錯。”
大概是感覺到何昉的認同,秦臻城的嘴越發說得順溜:“還有啊,徐行脾氣好,善良,還喜歡小動物。你要是有什麼煩心事,直接找他傾訴,你就算抱怨一小時,他都不會嫌你煩。而且這人還非常愛幫忙,還是求着給你幫忙的那種!”
何昉被這句求着你幫忙逗笑了:“不好意思,你是認真的?”
“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百分百純濃度的認真!”
這已經是這位仁兄的第三通電話了。
他無奈地把書放到桌上,說:“行,我答應你。但你要保證你朋友不會很吵就行,因為我租房也是為了有自己的私人空間,我大部分的時間都需要安靜的環境閱讀。”
“你放心!他這人安靜的很,他租公寓也是想有自己的空間直播打遊戲,搞創作來着。”
直播?遊戲?
何昉挑挑眉:“他直播打遊戲?”
時間停滞了一秒。
也就一秒,秦臻城飛速解釋:“他聲音不大的,隔音不好也不會外放的,戴耳機的,真的!”
這句話回得急切,生怕他反悔,言語又誠懇至極,何昉當時還開玩笑地問了一句:“他是救過你的命嗎?”
沒想到現在,他倒懷疑自己上輩子跟徐行有點牽扯了。
南城這麼大,在成為室友前,他就見到了徐行兩次,場合都挺特殊。
第一次他打架,第二次,他害——咳咳,徐行看着不記得了,自己也忘了吧。
何昉想着,呼出一口氣,看了眼挂鐘,十一點二十五分。
他握着小杯伸了個懶腰:“搬東西五分鐘,鋪床五分鐘,沖澡十五分鐘……還剩十分鐘,就再休息十分鐘吧。”
說完,這人一屁股坐下,拿起那“海量”的小茶杯開始品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