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太子府,張挽直接被婢女領到張麗華的院子。
白雪皚皚,小院銀裝素裹,牆角處的紅梅淩寒挺立,紅白之間彌散着冷香;檐下挂着紅色的繪着祥雲的圓燈,光影折射進挂着的冰淩,極為喜慶應景。
因着太子府主人不在府中,這處小院倒成了太子府最熱鬧的一處。
屋中不時傳來婢女們的笑鬧聲,張麗華偶有答話,聲音中亦帶着幾分喜意。
張挽揚起笑容,火急火燎地沖進屋子,“姑姑,祝姑姑煙火年年,歲歲康健,我的壓勝錢姑姑可有備好?”
屋外天寒地凍,屋裡卻溫暖如春。
镂刻百花争春熏籠絲絲縷縷鑽出袅袅輕煙,暖氣攜帶着蘇合香充斥整個屋子,張挽脫下狐裘,直直跑到張麗華面前拱手作揖。
一旁的婢子們除了綠雙,無人知張挽的女子身份,隻當她是個玉般的小郎君,紛紛掩袖嬌笑。
張麗華今日亦是盛裝,一身胭脂色對襟長裙襯得膚色如瓷,潤如凝脂,裙袂上金線繡着芙蓉花精細逼真,與十字髻上斜插的芙蓉纏絲金步搖相互輝映,美眸流轉間仿若芙蓉仙子出塵絕俗。
張麗華揶揄道,“少了誰也不能少了你的。”說着從寬袖中掏出壓勝錢遞給張挽。
綠雙笑着上前,“小郎君的壓勝錢都是良娣親自保管的,連奴婢都碰不得。”
張挽從張麗華的美貌中抽回神來,“姑姑想着我,我自然也忘不了姑姑。”
說完,她将一個白玉小盒子遞給張麗華。
張麗華狐疑地打開,卻見玉盒中凝着一塊胭脂,色如桃花卻比桃花更豔,細瞧下胭脂中還閃着細碎的流光,煞是好看,“這是胭脂?你從哪得的?”
“自然是我親自為姑姑制的,世間隻此一盒,”張挽得意一笑,“姑姑快試試。”
張麗華指甲一點抹于唇上,唇色浸染氤氲成朱紅,頓時容色愈盛,那一點細閃,襯得紅唇柔嫩,妖娆誘人。
看着張麗華淪陷的模樣,張挽在心裡發笑,她在胭脂中加入了搗碎的金箔,可抹唇,也可當腮紅,尤其在夜間月下,一颦一笑間頰上似有流光,哪有女子能拒絕亮閃閃的東西。
“還是阿挽最貼心,”張麗華欣喜地攬過她,“你表兄和太子、太子妃去宮中陪陛下守歲,今日,咱姑侄圍爐祈福。”
院中鬧到子時,張挽實在撐不住昏沉睡去,夜間寒涼,張麗華索性命人将她抱進原來住的西廂房,免得來回折騰着了寒氣。
翌日,張挽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她揉揉眼睛,餘光瞥見床頭放着一個鑲金玉連環。
她拿起把玩,連環觸手生溫,細膩爽滑,竟是用上好的羊脂玉制成。
“這是小殿下送的。”阿月端着熱水挑簾進來服侍洗漱,“昨夜殿下回府後便往廂房來了,看您睡得熟便沒打擾,今日一早又随着太子出門訪親去了。”
許是見張挽一顆心全挂在那九連環上,阿月笑着搖頭又補充道,“聽說這連環是昨夜陛下賞賜,小殿下回來竟将它轉手給了主子,當真是血脈情深。”
聞言,張挽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原想将它變現,可偏偏它是禦賜之物,隻得遺憾作罷,“好好保管,收入庫中。”
張麗華已無近親可訪,再加上昨夜鬧得晚,便躲在屋中休憩,隻讓綠雙傳話,三元日盡情耍鬧,不用拘束,隻一點,護好自身周全。
好巧不巧,張挽出門便撞上也往外走的陳胤,心中暗道倒黴,不是都去訪親了?
陳胤亦是臉色陰沉,今日走遲了些沒想到遇到這個喪門神。
新年第一天,不好鬧得太僵,張挽揚起牽強的笑,好言好語打了個招呼。
可陳胤卻驟緊眉頭,本想譏諷一番卻記起之前的賭約,隻冷冷将她上下打量,甩袖就走,“晦氣。”
張挽看着背影匆匆,狠狠朝空氣掄上幾拳才算解氣。
年前的雪還未化,新雪又覆上厚厚一層,網紅小書店正在加緊裝修,張挽打算趕在開學營業,那時候需求旺盛,應當能好好賺它一筆。
這幾日親自監工,好不容易挨到裝修結束,張挽心累之餘心情大好,決定帶着阿月下館子。
建康城好館子很多,唯祥春樓最受歡迎,多受達官顯貴追捧,張挽咬牙決定出出血,帶着阿月長長見識。
從店鋪出來酉時将過,秦淮河兩岸已經亮起華燈。
許是快到正月十五,酒樓商鋪互相攀比早早推出各種時令菜肴,臨水的青樓楚館樂妓們也在加緊排練新曲子,還有那雜技歌舞繪聲繪色,大街小巷擠滿了出來湊趣的人。
阿月比張挽虛長幾歲,卻是個二八年華的妙齡少女,見此場景哪能不心動雀躍。
張挽察言觀色,也樂意多陪她轉上一轉。
隻是行至一處小巷,張挽突然眼前一黑,被人猝不及防拽入暗巷。
她的頭上被人罩上麻袋什麼也看不清,沒過多久隻聽有人啐了一聲,拳打腳踢如雨點般落下,令人毫無反抗之力。
“主子,主子......”
“求您别打我家小郎君。”阿月聲淚俱下不住求饒,此刻她被人縛住手腳,綁住雙眼,一行清淚順着白皙的臉頰緩緩落下,楚楚動人,正中那人下懷。
“求,小娘子要怎麼求?”
聲音一出,張挽立馬辨出是江遠的聲音。
許是那厮開始動手動腳,阿月的聲音變得恐懼而凄厲,“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