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燒得隻剩些殘垣斷壁的梁府内,依稀能看出昔日的靓麗奢華光景。
“綁你的那些人是跟商素不是一夥的?”白玉姮按照他的說法推論。
陳平安點點頭:“他們在我回來之前好似因為什麼事鬧了矛盾,分成了兩個陣營。”
“一個誓要用我來打壓素素,好像說是素素是真的聖女轉世,得到了至高無上的功力,能将白骨化為人,從而聽她号令。而推崇我的,則是想緩步進行傳、教計劃,怕動作太大,引起朝廷注意。”
白玉姮颔首,表示知道了,說到底就是内部意見不同意,一個覺得埋伏了多年好不容易迎來聖女,自然要趁機壯大,好好鬧一鬧,另一方則是覺得太過冒進,得從長計議。
不過據他說的白骨化人的功力,恐是商素得了四方鏡碎片才有的。
白玉姮心中也有了底,明确了四方鏡的動向,如今隻差如何潛進他們内部了。
一直沉默的李天闊忽然開口問他:“你在上京時就沒有一個人願意幫你?”
陳平安聞言忍不住冷呵一聲:“那些驕奢淫逸、屍位素餐的膏粱子弟如何看得起我等身份低賤的平民,且不說看不看得上,就憑存有異教這件事都能吓破他們的鼠膽,更遑論讓他們幫忙鏟除,估計跑的比誰都快!?”
涉及前朝異教,誰敢碰?
既沒有十足的證據,又沒有人敢擔保詳情屬實,報上去就怕罰你一個謊報瞞報之罪,落不到一個好。
況當今聖上已然沒了平複的心力,如今海清河晏,聖上耽于享樂,既然鬧不出什麼事來,恐也不想沾染這些事。
且不說異教有沒有人在背後撐腰,能讓一個前朝異教,本朝太.祖無比忌憚的存在存活壯大,那地方到中.央的層層官僚都不用做了,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裡,還不如裝作聽不見沒看到。
你不問,我沒事,你一問,我驚訝。
欺上瞞下,那些老謀深算的精明鼠輩自然有自己一手。
但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人真的覺得一個寂寂無名、出身卑賤的人說的話是真的。
陳平安想到那時的冷遇便知道自己想要借旁人之力鏟除神教是不可能的事了。
他沒有參與科考,心中放不下商素一人在家中,遂匆匆回來了。
誰知會遇上後面這些事。
李天闊身處那個位置,自然也知曉他話中的意思,他抿了抿唇,無力反駁什麼。
他冷聲問他,眉眼中是高位者的狠厲:“你找的人是誰?”
陳平安瞥他一眼,不明所以,但還是實話實說:“刑部尚書長孫狄。”
“不可能,他不可能不會幫你。”李天闊矢口否認。
“你又如何得知他不會?我在他所經之處埋伏許久,又托了關系才見到此人一面,結果呢?我将原委說完,他隻叫我從哪來滾回哪去!”
李天闊大手攥緊腰間的的佩劍,眉目冷厲:“他是我舅舅,他不是那樣的人!”
他就這一句話,陳平安頓時沒了聲。
他看了過來:“你是皇室中人?”
李天闊颔首:“我養母妃是淑妃娘娘。”
“……”陳平安默然,也不知心裡想些什麼。
四人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冷凝。
“喵喵~”
一聲貓叫緩解略顯沉重的氛圍,一隻小巧、皮毛灰白的小貓不知從哪竄了出來,徑直朝他們走來。
“小咪過來。”岑楹伸手招呼它,卻被無視到底。
乖巧的貓走到白玉姮身側,用腦袋蹭蹭她的褲腳,一聲聲軟綿輕柔的喵叫像是在對她撒嬌。
白玉姮眯眼,不動聲色地将它抱起,點了點它的鼻子,反被它含在嘴中。
“……”
這是在讨好她?
白玉姮微微挑眉,抽出手指,點點它的腦殼,心道,等事情結束了再找它算賬!
四人一貓來到梁府後院,站在一處流水假山旁,陳平安走進幹涸的水池中,用力推開那假山石,一個僅容許一人通過的洞口便出現在衆人眼前。
一前一後走進洞内。
洞道逼仄,通後豁然,一間還算寬敞的密室出現在眼前,密室之中呈放了許多刀具,最中間是一張大石床,依稀能從石縫中看到血迹。
陳平安徑直走到石床前,四處摩挲,一邊道:“這個石床是陳成才用的,他愛将一些蠱蟲放在這被掏空的石床中存放。”
他說罷,三人也上前尋找打開的方法。
“在這裡。”李天闊指着那位置道。
他說完,将利劍拔出,照着上面便砍,長劍鋒利堅韌,沒一會兒就破了一個口子。
岑楹點燃一個燭台,從幽暗的洞口看去,隻見裡面密密麻麻地堆滿了蟲子,一動不動,像死了一樣。
陳平安借着亮光,找到需要的蠱蟲,遞給她們,道:“這個叫往生蠱,吃了之後整個人會呈現死屍狀,面色青紫發黑,脈搏全無,可以遮掩身上的生人氣息,這個是百年前教中人逃過剿殺用的法子,這個是解藥,隻要在心髒脈搏開始劇烈跳動前服用,就能解開。”
三人看向他右手掌心,幾隻肥碩、米白、緩慢蠕動的,像蛆一般的蟲子躺在手心中,而左手手心是幹癟的、黑褐色的、模樣也好不到哪去的蟲子,一動不動。
白玉姮難得面露難色,苦巴巴地皺着臉。
“放心,經過百年前的教訓,教中人已将此物進化,服用之後除了很像死人,需要及時服藥之外,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麼傷害的。”陳平安以為她們擔心後果,解釋道,想了想又補充道,“我看各位都是修仙之人,身有術法,服用之後,許會凝滞靈力。”
白玉姮試了試,确實是會凝滞靈力,半晌才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