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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麼發現你父母、你大哥是被他們害的?”岑楹見他悲痛的神色,還是忍不住問道。
“我知道村中人皆是彌勒神教的教徒,我也偷聽到我爹和我娘的争論,他們偷改了我的生辰,就是為了避免被獻祭。”
“在給他們下葬之後的某日,我翻出了我娘留下來的親筆信。”
陳平安痛苦地緊閉雙眸:“信中寫了,我爹和我娘為了讓我和素素能順利逃出陳家村做了極為詳密的計劃,包括想要将神教毀滅。”
但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
還沒等老兩口完全收尾,卻被人發現了。
背叛的下場便是活蠱祭。
熬得過去便成傀儡死士,熬不過去則被蠱蟲反噬,互相啃噬而死。
他不知道素素從哪裡得知這些事情的,或許是偷聽到的,又或許是旁人故意說給她聽的。
那時他還未察覺。
他想好了,他要趁入京科考的時候,将所有事情都公之于衆,他一人報不了仇,想要穩坐江山那位總會出手的吧!
“素素月份大了,且前往京城的路山高水遠,路途艱險,我不敢擅自将她帶走,便找了我爹信任的多年好友榮叔替我照看。”
他特意與她說了,等孩兒出生了就秘密離開,去找柳姨娘,他已經給她安排好了逃跑的後路。
可,最後還是……
他說到這,眼眸猩紅,濃濃的恨意噴薄而出,額間的黑氣随着他的情緒波動。
“冷靜。”岑楹又紮了一針。
“呼,”陳平安深呼一口氣,試圖平複滿腔的恨意,“他們趁我不在,不知從哪知曉了素素的生辰八字,知道她的命格最為适合做聖女,便、便……”
陳平安說不出來,額角、脖頸暴起的青筋好似要炸開了,涕淚縱流。
“便以克夫害人的由頭,将她綁了,架在斷臂崖上,任由風吹雨打,鷹鹫啃食?意在積攢她的陰氣怨魂?”白玉姮冷不丁地替他說下去,聲音冷的像是沒有一點情感,“我想你為她籌劃的計劃并沒有實現,那個榮叔或許被他們殺死,又或許他本來就是他們那頭的,知道你的計劃,便将計就計……我說的對嗎?”
陳平安隐忍地咬牙,重重點頭。
“你說的不錯。”陳平安沒想到同他爹娘交好的榮叔、從小把他當兒子疼愛的人、那個一直痛恨神教害他妻兒、一起計劃着逃離神教的榮叔,竟然将他的所有計劃全都吐露出來。
百密一疏,是他害了她和他們的孩兒。
陳平安隻要一想到素素被聖祭的場景,他血液翻湧,恨不得将所有人都用同樣的辦法殺了!
所以在京城碰壁的他回來被埋伏後,他将計就計,順應他們的意思,換了個身份——梁啟宗。
他親手策劃了梁府的活祭。
讓他們全都嘗一遍素素,還有他爹娘、他大哥的痛楚!
“哈哈哈哈哈……”陳平安說到這,暢快地瘋狂笑着,笑到滿臉通紅,笑得眼淚直流,“他們哭着喊着的樣子可真好玩哈哈哈哈……”
“你們都不知道,我那時候有多痛快!你們能想象那個畫面嗎?”他突臉質問三人,陰恻恻地笑,“哈哈哈他們肯定不知道我早已恢複了記憶,我将他們的皮慢慢剝下,一刀一刀的、慢慢的,整張劃開取下哈哈哈哈……他們哭着哀求我,要我用蠱,我就不。”
他又癫狂起來,邪氣俊朗的眉眼霎時生動了起來:“哈哈哈我就是要趁他們都清醒着感受自己皮.肉分離的痛,然後我再将他們全都放在架上,一把火,诶!”
“全燒了!”
“哈哈哈哈哈……”
“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他們一個個都該死!該死!這樣的死法都算便宜他們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呃!”
白玉姮一個手刃将他劈暈,任由他摔在地上。
“小楹你給他治治吧。”白玉姮道。
岑楹一邊施針,一邊道:“這人後面的話好奇怪。”
李天闊颔首,按照岑楹的指示将人托起:“是很奇怪,他沒有法力,獨他一個人做不了那麼多。”
“那他撒謊了!”岑楹笃定道。
白玉姮也道:“也有可能是他們給他下了‘蠱’?讓他将他看到的場景幻化為自己做的。”
岑楹:“那不就受刺激過頭了!”
“也許是有人在幫他。”
李天闊擡眸看她:“是商素。”
“看來我們已然了解了事情的前頭、中間,至于後面的事,那位鬼主能給我們一個完整的回答。”
白玉姮道:“将他喚醒吧,有了他我們也許能更快地找出真相。”
岑楹點頭,手上針毫不留情地紮入,将人喚醒了。
陳平安慌神片刻,似乎陷入了什麼記憶中。
忽而他捂着頭,又啞又悶的聲音從雙手中傳來。
“爹,娘,哥、哥,素素、素素……”
他胡亂地喊着,可卻沒有一個人能回應他。
随後又忽地清醒。
“他們、他們為了我被獻祭了。”
陳平安難掩痛楚,低聲抽泣,晶瑩剔透的淚珠從指縫中掉落,三人中有兩人情感淡薄,隻有岑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寬慰。
“既然你家人是為了你而被獻祭的,那你想不想為他們報仇?”白玉姮冷靜的聲音從頭上傳來,陳平安紅着眼擡頭看,隻見她俯視着他,直直看進他的眼裡,語氣是堅定而有力,“我們可以幫你,幫你報仇,你可願意?”
陳平安愣了一下,原本灰暗的眸子亮了一瞬,繼而蔫蔫道:“沒用的,我出不去。”
他将掌心伸出來,呢喃道:“素素将我困在此處,我走不了。”
岑楹:“困?為何她要困住你?”
陳平安抿唇,想起那日的光景。
素素一身玄衣冷睨他,眸裡沒了往日的深厚愛意,隻餘冷漠與恨意:
“你命格雖适合做聖使,但我不需要你,你就乖乖留在這兒,好好為你死去的親哥忏悔吧。”
陳平安死死抿唇。
“我們需要你的幫助。”白玉姮蹲下身,試圖對上他的視線,“我知你恨,難道你不想報仇嗎?據我所知,你殺的梁府的人隻是害你家人的一部分,而更多的都在斷臂崖那。”
“我想!我當然想!”陳平安怒聲。
白玉姮勾唇:“想,那就幫我們,我有辦法将你放出去。”
“……”陳平安沉默片刻,問道,“那你們會傷害素素嗎?”
據他所知,素素現在是教中供奉的聖女,若是他幫了他們,會不會害了素素?他們會不會傷害她?
“不會。我們隻是想救出我們的朋友。”以及拿回四方鏡碎片。
“……”
陳平安垂頭沉默。
白玉姮隻好道:“你難道不想見見商素?”
“想!”陳平安猛然擡頭,急聲應道。
“想就按照我說的做。”
“……好。”
白玉姮令岑楹和李天闊離得遠些,雙手飛快地結印,金蛇豎瞳閃着光,一個形似八卦陣的術陣落在他頭上,而後随着她指尖的揮動,猛然一落,穿過他的身體,壓在地上,地動山搖一霎,浮沉四起。
“咳咳咳……”
遠遠瞧着的二人揮散塵霧,隻瞧見籠罩在陳平安身上的黑氣消失,白似鬼的臉也恢複了血色,一張臉更加的俊俏。
“好了,你現在可以自由出入梁府了。”白玉姮說道,又打斷他的道謝,補充道,“雖然可以自由進出了,但也是有時限的。”
“三日,最多三日之内,若你不能順利回到此處,你的□□和魂魄将會被分離。”
陳平安拱手道謝:“多謝仙師!我知曉了!”
白玉姮颔首。
“我們三個身上生人之氣太濃,恐不能潛入斷臂崖。”她眯眼打起了算盤,“你應該知道如何掩蓋吧?”
陳平安淡笑:“還真有一法子。”
岑楹驚喜急切道:“什麼法子!?”
“那就需要諸位同我去一個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