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西院。
“阿奉,陳泉海死了!”一男子焦躁地在院中來回踱步。
顧奉猛地站起身,打碎桌上的酒瓶。
“你說什麼?”
“陳泉海死了!”男子面色白中泛青,眼窩凹陷,雙眼滿是紅血絲,緊緊攥住顧奉雙臂,“就在今早,他的屍體被撈了出來,在我們十日前飲酒的湖心亭!”
他松開手,抓抱自己的頭,面露驚恐:“我遠遠瞧見了,那屍體泡得腫脹,面容模糊,幾乎看不出來是他!但他又穿着那日的綠衫!”
他又複鉗住顧奉的雙臂,雙目圓睜:“還有那件紅衣!他外頭還被套了一件紅衣!”
顧奉膝下一軟,兩股戰戰,撐着桌子才沒有摔到失态。
“……紅衣?”
“對!就是那件紅衣!陳泉海就是被她害死的!她變成厲鬼來尋仇了!”
“袁正,你别胡說八道……這世上哪有什麼妖魔鬼怪!”顧奉厲聲道,說出來反而有了膽氣,站直了腰杆,“你莫要多想!陳泉海不過是喝多了才跌進湖中的!”
“……”叫袁正的男子幾欲癫狂,哈哈狂笑了許久,狼狽地抹幹眼淚,“顧奉!你别天真了!那晚你不是都看見了嗎?”
他湊在他耳側,陰恻恻地低語:“你也看見了吧?那個賣酒娘子?她都已經死了這麼久了……不是鬼還能是什麼!?我們都看見了!我、魏涞、苟廷,哦,還有死在湖裡的陳泉海!”
袁正的五官有些微的扭曲,在夜色微弱燭火的照映下更顯得可怖。
顧奉沒來由地膝蓋一軟,跌坐在石凳上。
“不、不可能的……”顧奉喉嚨幹渴滞澀,“我們不是讓法師超度她了嗎?不應該早就超生進入輪回了嗎!?”
“……”
“可那吊死的苟廷、摔死的魏涞,還有今日才撈起來溺死的陳泉海是怎麼回事?”袁正心中的懼意讓他幾欲站不穩,肝膽俱裂,“都是在那夜見過方無鹽的、又與我們相好的……”
“……”顧奉一時沒了話說,頹喪弓起背。
袁正端起桌上的酒杯,眸色恍惚,抿了一口,“這酒好似也是她釀的。可真好喝啊……”
他将酒倒在地上,雙膝重重跪在石闆上:“方無鹽,是我們鬼迷心竅,求你放過我,我不該因一時貪念聽從顧奉的話……”
他眉眼間的決絕狠厲讓他有了些許膽氣。
“冤有頭債有主,你要索命便索了顧奉的命!”
“袁正!”顧奉也怒極了,登時站起身,怒目而視。
袁正說罷不知從哪掏出一根白绫,一步步向顧奉走近。
“冤有頭債有主,我為你正法了顧奉,還望你網開一面饒恕我……”
“袁正你瘋了!”顧奉一邊繞桌大喊,一邊想着如何逃跑,“來人啊!快來人啊!顧三!”
“呵呵呵呵,你别叫了,我來的時候就将顧三支了出去,這西院之内早就沒人能幫你了……”袁正繃直白绫,緩步朝他走來,“你安生離開,我會為你尋一處好地方安葬你,每年我都會給你燒很多很多的紙錢,還會請法師給你念經,好讓你下輩子投一個富貴胎……”
“瘋子!簡直是瘋子!”顧奉繞梁而走,額間青筋暴起,胸膛劇烈起伏,險些快要被他氣暈過去。
“殺人犯法的!袁正!你還想不想考取功名!?”顧奉還在争取時間,“你要是殺了我,我便讓唐霈謙狀告你!”
“哈哈哈哈哈……”袁正癫狂大笑,“唐霈謙……殺了你又如何?頂多不就是多一條命嗎?我們又不是沒有殺過人?”
“……”顧奉見此人真的瘋魔了,不欲在與他周旋,拿起一旁的掃帚就沖上去,與他扭打。
也不知這個看着文弱的人竟然爆發出這麼大的力量,一下子将他掀倒在地,掃帚被甩得老遠。
質感柔軟、冰涼的白绫觸及溫熱的脖頸時,顧奉打了個寒顫,渾身豎起了雞皮疙瘩。
呼吸被阻隔在喉管,血液好似凝固在腦中,眼前之人變成了索命的閻王,地域中的惡鬼,被他們狠狠打得半死的方無鹽……
“顧奉!還我命來!”
“啊!”
黑暗退散,那喉間灼燒窒息之感猶存。
“表哥?表哥你怎麼樣了?”
眼前人不再是賣酒娘子那張無鹽醜陋的臉,而是自家表妹明豔動人的臉。
對上她擔憂的眼神,顧奉此時才有了還活着的實感。
“我、我還活着?”
一說話,那灼燒幹澀的感覺讓他怔愣幾秒,而後重獲新生的喜悅。
“是啊,你還活着,是這幾位仙師救了你。”
顧奉随着她的視線看了過去,隻見四人端坐在那,銳利的目光齊齊盯着他。
好似在透過他的肉身審視着什麼。
特别是那位穿着如同方無鹽吊死時穿的紅衣。
本是明媚清麗的臉,此刻他想到了勾魂的閻羅。
顧奉頭皮一陣發麻。
他避開那人銳利的審視,拱手謙謙有禮道:“多謝諸位仙師的救命之恩,顧某定當湧泉相報!”
“降妖除魔、匡扶正義,救民于水火本就是我等修道之人應該做的。”崔明璨朗聲道。
顧奉淺笑,連連點頭:“仙師大義!”
“顧某想向仙師們了解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