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笑，她低頭打開藥瓶，微微撒了些藥粉在周圍，很快便沉沉睡去。

大部隊行軍并不比輕騎快馬，饒是一路未敢懈怠，到青州城時，還是晚了一天。

由柳乘風指揮，奪回青州城隻花了半天的時間。

傅安歌與柳乘風率軍入城，僅僅一天青州城已是滿目瘡痍。

青州城雖不富庶，但傅安歌還記得上次來這裡時熱鬧的大街，住過的客棧牌匾掉在地上，從中間折斷，商鋪裡倒塌的貨架散落一地……全然沒有往日的平和與甯靜，隻有空氣中不時傳來的血腥氣與呻吟聲。

快到城中太守府附近時，正緊皺着眉頭的傅安歌忽然擡起了頭，死死盯着原太守府門前，高高立起的杆子上，似乎挂着什麼東西。

是人頭。

柳乘風顯然也注意到了，立刻讓人上前将杆子放下。

“傅大人，我過去看看。”無論多相熟，在軍營中柳乘風從來都以官職相稱。

傅安歌和柳乘風一起走了過去。柳乘風蹲下身子，撥開擋住人頭面容的頭發，其實在場的人都已經有了猜測。

整整齊齊五顆人頭，是青州太守蘇秉禮一家五口——這個古闆的青州父母官，最終将一家人的血都流在了青州的土地上。

“收斂了吧。”柳乘風歎了口氣。

當天晚上，他們為青州城所有死去的人舉行了一場祭禮，柳乘風親自當衆斬了北垣幾名将領的頭。

這場祭禮是傅安歌的提議。與受孔孟之學影響的西梁、大晟不同，北垣從不把外族人當人看，每占一城，必屠之。雖然隻有一日，但傅安歌不僅見到處處斷壁殘垣，更見到活下來的人麻木的表情，那是悲痛與恐懼。

祭禮，是對活人的安慰。青州城活着的人需要一個儀式來重新站起來，因為困境還沒有過去。

傅安歌與柳乘風站在祭台一側，四周是不絕于耳的哭聲，所有人都在發洩自己的痛苦。

“其實他們能守這麼久已是不易。”柳乘風此時一身盔甲還染着血，完全沒有了平日散漫的樣子，“青州易攻難守，我原本預估三日前便會城破。”

“是青州軍民用自己的血肉多換了兩日時間。”傅安歌道。“青州雖不富庶，但正如以前蕭承川說的那樣，青州太守蘇秉禮愛民如子，因此青州百姓都極為尊重和信任太守，所以才能堅持撐下去。”

柳乘風點頭，提到蕭承川，二人都有些擔憂。

青州易攻難守，平州卻易守難攻。因此在青州五十裡外，蕭承川便帶人與他們分道揚镳。由柳乘風帶兵奪回青州，順帶吸引北垣注意力，蕭承川則與荊朗兩面配合，突襲北垣大營。

北垣此次偷襲平州成功，便将大部分兵力壓向大晟境内，相應的北垣大營便幾乎空門大開，突襲北垣大營勝算極大，到時候北垣大軍必定回援，才能順利解救平州。

但這也就意味着，一旦突襲失敗，蕭承川并不一定能來得及增援青州，那柳乘風與傅安歌他們，就将直面北垣大軍。

所以此刻還不是擔憂的時候，青州城死傷數衆，還等着他們處理。

快到六月，青州的溫度比京城還高一些。屍體若不及時處理會很快腐爛、生出蚊蠅，這也是為什麼大災後常有大疫。柳乘風處理這些事情已經有不少經驗，便負則處理屍體；傅安歌則負責傷者和活着的人。第二天傅安歌便帶着早在一路行軍中挑選組建的一隻救援隊伍，投入到了青州百姓的治療中。

軍醫畢竟有限，很多時候能能盡力救下一些從戰場上受了傷的士兵已是忙得腳不沾地。邊疆地區醫療條件本就不佳，再加上北垣人的傷害，如果得不到及時的救治，還會有許多百姓在傷病中死去。因此傅安歌便向蕭承川提了組建救援隊的建議，蕭承川思考後同意，總算派上了用場。

傷勢不太重的人就自己來領藥，傷重的人便集中在一起，由救援隊負則處理傷口。其他青州百姓也會主動搭把手，互相幫忙。救援隊的人更擅長的是外傷，更複雜的症狀則由軍醫、傅安歌還有當地的醫者一同負責。

又送來一個傷者，一條腿被北垣人硬生生踩斷，身上還有各種傷口，發着高燒。傅安歌立刻過去查看，飛速處理了傷口，又給人喂了藥，才算松了口氣。

一回頭，就看到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姑娘睜着一雙大眼睛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