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但傅安歌明白,若不是蕭承川特意請托,天下間有趣的人何止千千萬萬,便是京城貴女,多得是各有所長,長公主哪怕真的欣賞她也不會如此處處表現出看重。
開宴的時辰将至,沒說幾句他們就各自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在長公主面前二人也沒好多說什麼。
沒過多久,太監便通傳天子駕臨,衆人皆起身跪地行禮,迎接天子的到來,與晟帝一同來的還有西梁的使節。不算侍衛丫鬟,明面上西梁使團僅使臣共二十二人,使團以西梁太子為首,此外西梁二皇子及與太子一母同胞的大公主也在其中。
讓一國太子出使敵國,倒是讓人不由感歎梁帝的大膽。不過兩國當權者都心知肚明,周邊他國虎視眈眈,無論是梁還是晟,誰也承擔不起輸掉的代價,誰也不願意冒着失敗的風險挑起戰争,因而此時兩大國維持着一種微妙的平衡,休養生息。
況且,就算大晟除掉西梁赫赫有名的太子,梁帝還有的是時間培養出新的繼承人,并不能真正動搖西梁根基。
衆人都對西梁使團頗為好奇,尤其是前些天便傳聞兩國有聯姻之意,因此很多人都在明裡暗裡打量着西梁的兩位皇子及大公主,思索着到底是哪一位有意聯姻。
傅安歌也和衆人一樣将目光投向對面的西梁使團,果然看到那日在琅華居碰到的男子——卻正是西梁二皇子拓跋朗。
晟帝飲下第一杯酒,宣告着今晚的宴會正式開始。
悠揚的樂聲,動人的舞姿,構成了宮宴上最華麗的點綴,這大殿上的衆人看似沉浸在歌舞中,卻幾乎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又是一曲終了,宴會過了三分之二,氣氛漸漸平和,晟帝和西梁太子都面帶微笑談着什麼。
這些都與傅安歌無關,她在想着如何才能順理成章與西梁二皇子進行接觸。走神間,卻突然聽到“長甯郡主”四字——是晟帝在喚她。
傅安歌定了定心神,走上前行禮。
晟帝含笑讓她平身。如果說一開始冊封郡主是為了敲打傅宣,經過春獵事件,他确實對傅安歌頗為滿意。這個女子聰慧、沉穩卻又不失鋒利,若是她還在,一定會喜歡眼前的女孩,晟帝曾這樣想。也許出于這個原因,他才大方的在原本拟定的三百戶食邑上另加了二百戶。
“長甯,方才拓跋太子說其妹靈月公主對我大晟風物極為好奇,又仰慕你救災之舉,因此希望你能陪她同遊我大晟皇都。不知你意下如何?”
晟帝問的客氣,但天子的問話很多時候并不是真的讓你選擇。傅安歌知道,晟帝會如此問她實際上就是已經做了決定。如果不想讓她去,根本就不會有此一問。
“微臣遵旨。”傅安歌恭謹應道,低頭斂去眼中的疑惑: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這邊她正想着如何與對方接觸,西梁公主卻自己找上門來了?不過無論如何,這個機會她都不會放過。
坐在百官之首的傅宣時隔多日又見到自己不聽話的長女,端起酒杯擋住自己滿臉的陰沉:這種越來越脫離掌控的感覺實在讓人很難開心得起來。
傅安歌回到座位上,一擡頭正對上蕭承川詢問的眼神,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随即察覺到好像有人在看自己,順着方向看去,看到西梁太子端起酒杯搖搖示意。傅安歌也大方一笑,舉杯回應。
宮宴結束,衆人随晟帝一起前往摘星樓,那裡将會有一場盛大的煙火表演,以昭示先祖,祈風調雨順,百邪退避。
煙花轉瞬即逝,熱鬧的人群也漸漸散去。
傅安歌與蕭承川登上同一架馬車回了王府。莫名的誰都沒有說話。也許是因為飲了些酒,傅安歌覺得馬車裡越來越悶,于是側身撩開簾子,夜晚的涼風打在臉上,讓人清醒。
終于還是蕭承川先開了口:“你打算什麼時候搬走?”
傅安歌回頭,笑了笑打趣道:“怎麼,秦王殿下是迫不及待想讓我卷鋪蓋離開了嗎?”
蕭承川卻并未笑,眸色沉沉落在她臉上:“你當知曉,我不是這個意思。”
傅安歌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淡去,看着蕭承川的眼睛認真道:“秦王殿下不說清楚,我又怎麼知道是什麼意思呢。”
蕭承川撚了撚指節,正欲再開口,馬車卻停了。原來皇宮到王府的路竟然這麼短。
蕭承川未動,傅安歌第一次逾矩地先下了馬車,又回身隔着車簾道:“我明日便搬走。”
說罷未停留,擡步離去。
宋衡沉默地等了許久,都不見王爺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