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歌說第二日搬走,就絕不會拖到第三日,本來東西就不多,收拾起來極快。于是等蕭承川下了早朝回來,清蕖院已經是人去樓空。
宋叔過來時,蕭承川仍坐在清蕖院中的樹下,不知道在想着什麼。宋衡則守在院門口。
宋叔看看院裡從不曾如此猶疑的小主子,忽然想起那年還是皇子的陛下翻過院牆向自家小姐表白心意的樣子,可惜,世事無常。
蕭承川在想些什麼呢?他想他可能真的是動心了。可是他不明白,如果自己愛她,又怎麼會自私的想要讓她陪在一個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人身邊。他想,他真的是很自私,從前他以為愛一個人應當讓對方快樂,可如今他卻想留下對方來滿足自己的快樂。也許他和給他血脈的人一樣卑劣。
搬到新居的傅安歌暫時沒空關注蕭承川的糾結。府裡普通的下人已經請素雲負責安排,她從前做事就能獨當一面,如今更是不會出錯,傅安歌很是放心。但身邊用的人畢竟還是自己挑選為好,因此當天下午她就去見了約好的牙人。
牙人姓趙,人送外号趙巧嘴,京城裡做生意的各個是人精,隻聽名号便知道趙巧嘴就是人精中的人精。傅安歌不但身份高,出手更是闊綽,因而趙巧嘴對這單生意極上心。
趙巧嘴早早就在門口等着,一見了傅安歌,連忙殷勤上前行禮,一邊引着幾人往院内走,一邊滿臉堆笑道:“郡主娘娘,這次的人我趙巧嘴可是千挑萬選,各個頭臉齊整。”
雖然傅安歌自己并不喜歡這樣的做派,但她更明白,這世上沒有誰天生就喜歡讨好别人。旁人如此,也隻不過是為了能做好一筆生意,賺更多的錢,讓家人過更好的生活。因此她對無仇無怨的人一向很寬容,此時也對趙巧嘴溫柔一笑道:“勞煩了。這些人可都識得字?”
自己開府立宅便不同往日一個小院子,隻追雲追月兩個小丫頭顯然不夠,傅安歌這次除妖師準備挑些人培養成能主事的助手,因此要求人選要識字。
趙巧嘴笑道:“郡主娘娘的要求我趙巧嘴自然萬不敢怠慢,二十個人,都識得字,有個丫頭以前還當過管事。”趙巧嘴這話也是有私心的,那丫頭是個可憐人,這些日子她看得出長甯郡主是個和善的,因此希望那丫頭能被郡主挑中。
傅安歌含笑随着趙巧嘴轉進院子,二十個人已經等在那兒,十七個女子三個男子都低着頭,又互相擋着,看不清樣貌。
追月上前一步道:“你們自己上前來,說說自己都會什麼,以往做過什麼。”
傅安歌一個一個聽着,趙巧嘴的确盡心,挑的人看起來都是踏實做事的,沒有輕佻耍滑之人。
擡手端起茶盞正欲飲,忽然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弱弱地響起:“奴婢名青萍,曾在趙家五夫人院子裡做管事丫頭。”
傅安歌霍然擡頭,放下手中的茶盞,看到眼前低着頭的瘦弱女子,正是以前的貼身丫鬟青萍!
旁邊的趙巧嘴此時也笑道:“郡主娘娘,别看這丫頭看着瘦弱,算賬管事可是一把好手,就是命苦了些。”
傅安歌自然知道,青萍在她身邊多年,很多東西更是她一手教的。可青萍不是成親去了嗎?她當初給二人的銀子足以讓一個普通人家不愁吃穿的過一輩子,怎麼如今又賣了身?
傅安歌眉頭緊皺,站起身來走到青萍身邊,心疼的開口道:“青萍,你如何在這裡?”
青萍察覺到今日的主家走到身邊,本瑟縮着身子,聽到聲音仿佛不敢相信一樣擡起了頭,一看見傅安歌便哭着跪倒在地:“小姐……”
趙巧嘴見狀,心中為青萍高興,看樣子這丫頭是終于要苦盡甘來了。
傅安歌将二十個人全部買下,帶所有人回了家。讓追雲追月先去安排其餘十九人,又單獨将青萍帶到房内,心疼地給青萍擦擦淚。
青萍邊哭邊說,傅安歌這才知道怎麼回事。
原來當初青萍回家很快就和未婚夫成了親,然而誰知道對方這些年早就有了旁的相好,隻是舍不下青萍在大宅裡做貼身丫頭的錢和人脈,成親也隻是為了青萍的錢。
青萍不是傻子,任他溫柔小意,也隻說小姐是給了些銀子但并不多。誰料那人不信,偷偷跟蹤青萍,發現青萍将銀子存在錢莊,便夥同相好給青萍下了藥,偷了票據,又将青萍賣給了那些未在官府記檔的黑牙人。
青萍差點被賣入青樓,被趙家五夫人認出花錢救下,便留在五夫人身邊做管事丫頭,她一向聰慧能幹,做得很好。
誰料趙五郎早在傅安歌未和離時就看上了這個嫂嫂身邊的丫頭,隻是有賊心沒賊膽,這回私下便對青萍動手動腳。青萍自然不願,可無奈趙五郎手段陰毒,得手後又倒打一耙說青萍勾引他,趙五夫人雖知道自家相公是什麼性子,但還是覺得不能再留青萍,就這樣又把她賣了。
這年頭下人賣身并非死契,而是長契,十年到二十年不等,但簽的越長自然價格越高,很多出來賣身的人為了換更多的錢都會簽長契,期間攢夠了錢也可以提前為自己贖身。但有些人中途因為各種原因要離開主家,又沒有足夠的錢贖身,就會選擇再次被賣入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