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目光低垂,打量着祝餘,半晌,伸手将她手中的證據接過,粗略翻看後,皺了皺眉,而後便對祝餘說:“你這事該去尋官府,找孤作甚,空口無憑,僅憑這些個書信,縱然是孤,也不可輕率斷案。”
外邊傳來些刺客的刀劍聲,祝餘咬咬牙,低下頭,繼續補充道:“小人入京後暗中打聽過,穆陽河之事,由戶部侍郎李緻專司,所涉款項均經由他手,殿下神通廣大,還望能為我蜀地百姓問上一問。”
戶部李緻。
祝餘和蕭持鈞或許可以不知道他是誰,但自小在宮中長大的二皇子蕭寒聲一定會知道。
果不其然,蕭寒聲的神色微頓,盯着手裡的紙片不語,片刻後,他狐疑的聲音響起:“你一個在京中無依無靠的江湖中人,如何得知這些?”
他這樣問,便是将話聽進去了,祝餘心下微微一松,如此,她今日的目的便達到了,蕭寒聲生性多疑,今日起了話頭,無論如何他都派人去查,他出手總比讓安平侯府或是崔家出面要好。
祝餘微微擡起頭,頗為真誠地回答他:“殿下有殿下的神通,我們江湖草莽自然也有自己的野路子。”說着她狡黠地笑了笑,“繁華如帝京,找個賣消息的鋪子還是容易的。”
帝京城裡有膽子買賣天家消息的隻有一家,蕭寒聲眸光動了動,面色稍霁,淡聲道:“起來吧,先出去再說。”
祝餘依言起身,正要去開隔間的門,便有人将門一腳踢開,黑袍黑靴,腰間佩刀,蕭寒聲往前走兩步,門外的刺客便持刀朝他二人殺來。
祝餘今日出門并未佩劍,手中隻有一把團扇。
刀鋒削砍過來,她側身躲避,一把将蕭寒聲推至牆角,而後扇柄在手中半轉着,抵住刺客的刀尖,扇面應聲而破,祝餘旋身踢出一腳,正中刺客腰間,随後她一把拉着蕭寒聲,快步出了隔間,朝崔雲樓後門奔去。
自後門奔出,便是一條小巷子,人煙稀少,堆着些雜物。祝餘手裡握着方才刺客的寬刀,護着蕭寒聲往巷子口去。
未到半路,便聽見箭鳴,祝餘回過身,持刀擊落飛箭,幾個刺客出現在方才的後門處,胳膊上架着弩箭,祝餘側過頭囑咐蕭寒聲,叫他蹲下身,而後握住寬刀,擋住不斷飛來的箭矢。
與鬥笠客相比,這些刺客稍顯稚嫩,祝餘拎着寬刀,起落間身姿輕盈,一人一刀,為蕭寒聲殺出一方安定之地。
她畫着精緻小巧的花钿,朱唇輕點,面若桃花,一雙眼卻如冷月照人,叫人無端生寒。
蕭寒聲頓在角落,尊貴如二殿下,少有這般狼狽之時,祝餘的杏色裙角在他眼前翻飛,出刀之迅速,叫他看出殘影,動作間衣袂飄飄,有淡香灑落,落在他鼻尖,像是方才翠雲樓裡的香料味,又夾雜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
箭矢耗盡,刺客們持刀一齊殺來,祝餘橫刀在蕭寒江身前,靜候對手的到來,如此兇險的時候,還不忘刺激蕭寒聲:“今日小人救了殿下,還望殿下能略施援手,還我蜀地百姓一個公道。”
蕭寒聲不語,聽話地頓在角落裡,他的護衛不知都到哪去了,此刻的身家性命皆系于她手,他自然不會去駁祝餘的話。
兇狠的刀鋒橫出,掠過祝餘身前,離她腰間僅有半寸,蕭寒聲緊張地直咽喉嚨,被幾個刺客夾擊,祝餘瘦小的身子落在其間,被團團圍住,刺客高大的體型和陰狠的招式,仿佛都在嘲笑着祝餘的不自量力,蕭寒聲替她捏了一把汗。
祝餘卻并不着急,在她眼中,這群人的身手比宵衣衛還要拙劣,她提着刀,誘哄似的引刺客出招,等刀鋒近前來,便又猶如一尾遊魚,靈活地閃避,叫人撲空,難堪至極。
等她将刺客都收拾了,蕭寒聲的衣袍都被冷汗汗濕,幾個兄弟裡,就屬他身手最差,今日若不是祝餘,恐怕他便真的要有來無回了。
祝餘近前來,朝他伸出手,蕭寒聲蹲得有些腿麻,擡手握住祝餘的手心,借力站起,連聲道:“多謝女俠。”祝餘扶着他正要往前走,忽然聽見身後一聲異動,一名刺客從天而降,持刀朝他們砍來,祝餘伸手将蕭寒聲一推,蕭寒聲踉跄着跌靠在牆邊,厲聲道:“小心!”
下一刻,清脆的一聲刀響,祝餘一腳将地上刺客的寬刀挑起,伸手接住,橫架在肩頭,抵住了突襲的刀鋒,與刺客四目相對,是個與方才衣着不同的人。
祝餘打量着他,覺着有些眼熟,像是宵衣衛。
那人見她不動,收刀回退,腳下輕動,看清楚他的步法後,祝餘原本散漫的眼神凝起,神色變得冷漠,這人擡起刀,朝祝餘削來,祝餘偏過頭,腳下詭異地挪動幾步,便至他身前,擡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按在牆上,頃刻間便将他斃命。
與此同時,不遠處,另一名宵衣衛被一刀從牆上砍下,滾落在地。
祝餘側過頭去看,蕭持鈞持着刀,戴着面具,立在牆邊。
就在這時,蕭持鈞腳下輕點,起落間便至祝餘眼前,蕭寒聲警惕地喊祝餘:“女俠小心!”
然而下一瞬,便聽見女俠丢了刀,拍了拍手上的泥,很輕快地朝眼前那位兇神惡煞的面具人走去:“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