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護衛來接時,蕭寒聲正頗為屈辱地靠在蕭持鈞的身上,沒法子,此處隻有他們三人,他總不能靠在女俠身上。
蕭持鈞不便開口,祝餘隻要開口必言及蜀地之事,蕭寒聲聽着頭大,遂閉嘴,見他實在是抗拒,祝餘也不勉強,靠在一邊的牆上,打量着這位傳聞中不學無術的二殿下。
身形與蕭持鈞相仿,年紀看着與無咎差不多,身上是件绛紫錦袍,方才狼狽的一場逃竄下來,手裡還緊緊握着把騷包的折扇,倒是符合他浪蕩子的美名。
蕭寒聲的手緊緊攀着蕭持鈞的胳膊,他方才在慌亂之中崴了腳,現下正疼得慌。見他越靠越近,蕭持鈞餘光掃了一眼,稍稍退開些,此舉雖小,但蕭寒聲很介意,當下便又湊過來,蕭持鈞無語,擡手用刀柄隔開蕭寒聲,始終一言不發。
自讨沒趣。蕭寒聲搖了搖頭,旋即打量起蕭持鈞的衣裳,輕輕嘶了一聲,總覺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可這面具大俠實在冷淡,話都不說一句,雖說瞧着應該是女俠的同夥,但蕭寒聲看他這身氣度,着實眼熟,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閑着無聊,便又去與祝餘搭話:“他是你哥哥嗎?”
他還記着方才祝餘那聲“二哥”。
聽見這話,蕭持鈞微微側過頭,餘光看着祝餘。祝餘換了隻手抱着胳膊,随意地搖了搖頭:“不是。”
蕭寒聲奇怪地“嗯?”了一聲,祝餘看着蕭持鈞,腕間的玉镯貼着皮肉,被體溫捂得有些溫熱,她眼睫輕動,笑道:“算是……未婚夫吧。”話音落下,蕭寒聲便一副恍然的模樣,扭過頭去看戴着面具的蕭持鈞,蕭持鈞擡眼看着祝餘,手中的刀柄将湊過來的蕭寒聲推開些。
正說着,護衛便到了,蕭寒聲被護衛攙扶着,一邊邁上馬車,一邊不忘回過身對祝餘說:“今日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二位日後若是成婚,記得往二王府捎個信,孤必備上厚禮酬謝。”
祝餘點點頭,而後又擡手指了指蕭寒聲懷裡那些從蜀地帶來的書信紙片,蕭寒聲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也實在是拗不過她,沖祝餘擡了擡下巴:“放心吧,若真有此事,孤必定一查到底,還蜀地百姓一個公道。”
護衛為他掀開車簾,蕭寒聲彎腰進去,坐好後又挑開車窗的遮簾朝祝餘擺了擺手,祝餘直起身,朝他行了個抱拳禮,車簾落下,二王府的車駕朝前走去。
跪在蕭寒聲跟前的護衛首領臉上冷汗直流。
蕭寒聲手裡握着把匕首,手指輕動。護衛首領低着頭,狼狽地請罪:“屬下失職,竟讓賊人趁虛而入,險些傷了殿下,還請殿下降罪。”蕭寒聲盯着手裡鋒利的匕首,沉默不語,眼中毫無方才看向祝餘時的溫良之色,滿是陰戾之氣。
匕首被他虛虛握着,似掉非掉地把玩,他漸漸斂去方才的狠勁,面無表情,漫不經心地輕挑着匕首,然而下一瞬,鋒利的刃便紮進了護衛首領的右肩,刀尖入皮肉,毫不停頓地長驅直入,卻又在下一刻迅速抽出。
鮮血奔湧而出,護衛首領咬着牙,脖頸兩側的青筋暴起,上身有些微微顫抖,他依舊保持着恭敬的跪姿,不敢伸手去碰受傷的右肩。
“哐當”一聲,蕭寒聲手中的匕首被随意丢在護衛身前,他撚了撚手指,淡聲道:“沒有下次。”
護衛聞言,又将頭埋低了些,“謝殿下。”
馬車還在行着,蕭寒聲輕靠在窗邊,想到懷裡的書信紙片,他伸手掏出來,丢在一旁的桌案上,囑咐道:“戶部李緻,去查一查。”
草草包了包傷口的護衛将桌案上的東西仔細收好,彎着腰就要出去,正要掀起車簾時,聽見又蕭寒聲喜怒莫測的聲音:“還有方才那兩個人,派人去蜀地問問。”
護衛應了聲是,掀起車簾下去,馬車裡還有些方才留下的淡淡的血腥味,蕭寒聲嫌惡地皺了皺眉,一旁始終跪坐着的小太監連忙燃了香,又給蕭寒聲奉了杯茶水。
等馬車走遠,祝餘和蕭持鈞便也擡步往前,準備回小院去,此時尚未至深夜,街上正熱鬧,不少做炙肉的攤位滋滋冒着熱氣,祝餘負手在後,走在前面,輕輕閉上眼,嗅了嗅滿街的肉香味,蕭持鈞依舊戴着面具,走在她身後,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動不動。
心裡想着她方才那句“未婚夫”便覺着像是被什麼東西輕撓了幾下,難耐又磨人。
“祝餘。”蕭持鈞忽然出聲。
被輕喚大名的人身子一頓 ,轉過身來看他,眉心微微皺起,以為他有什麼要緊事,“怎麼了?”
蕭持鈞輕咳一聲,聲音有些發緊:“你方才說……”
“嘩啦——”
猶如銀瓶乍裂,前方忽然爆發出一陣喧鬧聲,夜色中忽然亮起璀璨的火光,祝餘聞聲回過頭去。
原來是打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