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兩箱滿滿當當的船形錠銀,就擺在了黛玉面前。
五千兩銀子是賺到手了,可怎麼擡回去,在表舅顧璘面前過明路,可又是一樁麻煩事了。
“姑娘點清楚數了麼?可需要本官派人送到顧侍郎府上。”陸炳雙手抱臂,饒有興緻地看着少女蹙眉沉思的模樣。
“我瞧陸繹那小子,很喜歡你這個同窗,巴不得你住進咱們家來。不如我認你做個幹女兒,這兩箱銀子就算是送給義女的賀儀了。”
“多謝陸大人擡愛,小女本就依傍表舅生活,舅父自來視為我親女,對我千依百順,寵愛有加。我若再另拜他人為父,恐怕不恭。”黛玉敬謝不敏,她并不想與權臣陸炳多有牽扯。
陸炳沒想到她會拒絕,一個懂得自保擅長經營的孤女,送個位高權重的義父做靠山,竟還不屑一顧。
被小姑娘拂了面子,陸炳不免生氣道:“林姑娘若是覺得為難,這筆銀子也可暫存在陸家,你若有需要使錢的時候,直接來取亦可。”
錢自然是放在自己手裡更安心。黛玉搖頭,略一思忖計上心來,對陸炳說:“等過兩天,陸公直接派人将箱子擡去顧府亦可,不過要加一個名目。就說陸大人得知我有一名使女,精于刺繡。想高價求她繡一幅佳作,在萬壽節上獻禮。明日我先将她的繡作,取個樣品給您看看。
倘若她的獻禮,得到陛下青睐,以後就還請陸大人承情做個經紀,為我的使女介紹達官貴胄的生意。千兩以下的活計就不必接了,獲利之後你和她二五分賬,再留下三分以您的名義赈濟鳏寡孤獨如何?”
“你倒是會拉長線兒,若不是你還懂得孝敬我兩分,我才懶得替個小丫頭張羅。”陸炳嘴上這麼說,心裡已經笑開了花。小姑娘還挺有主意的,知道把錢過一遍手的同時,再搭梯架橋,與時轉貨赀。
林姑娘不但聰慧過人文采斐然,還心思缜密,辦事通達,做生意也很有一套。
更難得的是,絲毫不顯市儈之氣,還知道要幫扶百姓,回饋黎庶,自己卻不圖賢名。倒是頗有些儒商的端木遺風。
這樣難能可貴的女子,顯然是興家旺宅的。不能娶回來做兒媳,還真是可惜了。
待林姑娘走後,陸炳搓了搓手,心裡琢磨着,豁出臉面争一争也無妨,一來阿繹開心了,二來家裡也多了個運籌帷幄的人。無非多賠些銀子給老顧家罷了。
不過這事急不得,先把琉璃、玻璃窯場開起來,有了賺賬再說,反正孩子還小,不怕她跑了。
六月下旬,黛玉的童書也編撰完成,整整一百篇白話勵志少年故事,配上主人公彩色繡像和經典場景全圖。可以稱得上是史無前例的童書了。
有了五千兩銀子和豁免榷稅的官憑在手,開書坊做刊刻業,就遊刃有餘了。
黛玉先讓紫鵑、晴雯出門物色合适的書鋪和胭脂鋪。
雖然表舅顧璘很快就要回湖廣督工顯陵,小紗帽胡同的宅邸會轉租出去。
但京城的地價隻會一年比一年高,早些拿下兩間帶後院的鋪子。等四十年後,年過半百的她,陪顧峻入京選官時,也有個落腳的地方。
不過半年沒見,黛玉已記不清顧峻的模樣了,一想到自己将來會嫁給他,心裡還是悶悶的,無法開懷。
黛玉整理了童書初稿,第一個拿給張居正看,求他賜一篇序言。
有了江陵神童,未來内閣首輔親手題序,這本書一定可以暢銷五十年。
“二哥,這兩個月,我編撰了一本白話文童書,參考了諸多書類,自校三稿。欲意自刊自售,以期垂髫稚子明德勵志,見賢思齊。僭名曰《童蒙養正錄》。願乞兄長一言,以托不朽。”
“好妹妹,你可真厲害呀!”張居正擡眸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滿是欣慰與贊賞。
林妹妹沒有因大發橫财而懈怠精神,忘乎所以。始終記得自己蒙以養正,傳道授業的志向。
“你的筆名叫洛神珠?”
黛玉笑道:“上次你在我臉上畫的洛神珠,好看極了,我都舍不得洗臉,毫不猶豫就選了這個做筆名。”
既然張居正覺得洛神珠這種毛酸漿,更适合叫绛珠草。她也不便使用本名林绛珠,不妨就改用“洛神珠”這個筆名好了。
雖說被妹妹邀請作序,張居正很是高興,可是又不免顧慮重重:“這本書你該請顧老師和顧侍郎為你寫序的。眼下的我不見經傳,便是些許人追捧為江陵神童,也是浮名虛譽不值一提。”
黛玉卻搖頭道:“我開鋪子刊刻書籍的事,并不想讓表舅知曉,所以才用筆名。而況顧老師和表舅也未必贊同我書中的觀點。既然形式參考了你未來給萬曆帝編撰的《帝鑒圖說》,自然要請你作序了。等你來年考中狀元,騎馬誇街之日,必是我的童書大賣之時!”
說得張居正不好意思笑了笑,按她所預見的,他也隻是殿試二甲第九名。小丫頭怎麼就笃信他一定會是狀元呢。
“你這麼說,倒讓我想起來了,你曾評價這本《帝鑒圖說》有失偏頗,此話怎講?”張居正好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