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願望,這麼難實現?”黛玉扭頭看他。
張居正握着她的手不由緊了緊,淡笑道:“我時常想,你若是我親妹妹該多好。這輩子不成,隻能指望下輩子了。”
黛玉微怔,兩人竟想到一塊兒去了,彎起嘴角笑道:“那等二哥哥會試得中,咱們在關帝老爺面前,燒高香磕大頭,結拜成兄妹如何?”
少年眼眸驟亮,唇邊漾開溫柔的笑意,勾起她的小指:“那咱們一言為定!誰要是反悔,誰是小狗。”
“好!”黛玉滿口答應。
既然她在那世已經死絕了,也不必留戀不舍了。
待勸慰寶玉愛惜生命,好好活着之後,就要一心一意在大明過活了。先安安穩穩活過五十年,再幫張二哥度過重重難關,保護好他的母親妻兒。
上元燈節有驚無險地度過了,黛玉頗為可惜那盞被摔壞的琉璃花燈,她記得《琉璃志》上有燒制琉璃的方法,可惜眼下沒有條件辦到,隻得作罷。偷藏了風月寶鑒的事,她沒有對任何人說。
行車路上内外都有人看着,唯有到達京城,一切安頓下來,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她才好背着人,通過寶鏡勸說寶玉。
正月十八日下晌,一行人終于抵達京城。早有莊叔快馬加鞭先行趕到城中,賃房舍掃屋子置陳設。
租來的三進小院在小紗帽胡同,在京官遍地的皇城十分普通。
原本顧璘打算讓張小友住廂房備考,但張居正考慮到,舉子非親非故,入住在官員府邸,于顧璘有植黨營司之嫌,恐有礙他的官聲仕途。
因此入京之後,張居正就帶着遊七投客棧去了。
黛玉被安置在後院面闊三楹的大房子裡,青磚上鋪有絨毯,底下通了地龍,很是暖和。左右各有小耳房,恰好供紫鵑、晴雯二人居住。
房内外以樟木壁闆、月洞罩子、素絹繪蘭屏風作隔斷,分作卧房、浴間、書室、暖閣、客廳五用。
紫鵑與晴雯忙着調開桌椅,安設坐褥,布置妝台書案,整理衣箱被籠。
黛玉沐浴過後,掀開卷草紋幔帳,說是要在烏木架子床上補眠,實則是躲在帳中,拿着風月寶鑒輕聲呼喚寶玉。
風月寶鑒中映出了怡紅院的影像,寶玉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眼珠子直愣愣地瞧着帳頂,一副魂魄失守的模樣。
黛玉登時淚落如雨,飲泣噎聲,悲戚地喊了一聲:“寶玉……”
床上的人眼眸動了動,忽然坐起身來,四下張望大喊:“林妹妹,林妹妹,你在哪兒?”
“寶玉,我和紫鵑、晴雯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你看不見我們。”
黛玉捧着鏡子泣道,“我們在這裡過得很好,你又何必悲傷自苦,作踐自個兒的身子。”
“林妹妹,你們在哪兒,快把我也帶了去!沒有你,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鏡面中,襲人、麝月兩個見寶玉開口說話了,又驚又喜,卻見他滿床鬧起來,亂嚷亂叫,盡說胡話。
老太太、王夫人、鳳姐也都趕了過來,卻見寶玉捶胸頓足,尋死覓活的。急得賈母将手中拐杖重重敲在地上,“玉呢?怎麼還沒找到!”
鳳姐皺眉道:“還在找,這幾天又下了雪,怕是落在草地裡給埋了起來,已經叫人去掃雪了。”
黛玉心想這時候亂糟糟的,自己若貿然與寶玉說話,隻怕更會吓煞旁人,不如先将通靈寶玉找出來,讓寶玉心定神安。
通靈寶玉是他的命根子,自打她第一次與寶玉相會,通靈寶玉前後就被砸了不下三四回。若沒了它,寶玉就無法恢複神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黛玉将心一橫,把風月寶鑒翻了過來,照觀正面。忽覺心頭一緊,人就歪倒在枕上,魂被鏡子攝走。
待她睜開眼開,靈體已飄在榮國府上空了。既然旁人都在大觀園裡找玉,那她就在榮國府绛芸軒中找一找。
才飛到穿堂門前,就見雪地裡有個光華澄亮的東西反射日光。
原來通靈寶玉落在這裡了,黛玉剛想叫個什麼人過來撿玉,就見鳳姐提了大笤帚過來,對平兒說:“咱們也不能閑着,你去那邊把雪篩個遍,我就不信找不到!”
平兒端起撮箕答應着去了,黛玉忙指着那玉的位置,對鳳姐喊:“玉!玉!玉!”
鳳姐以為聽到天外傳音,連忙尋聲去找,抄起笤帚在那裡掃了好幾下。果然就把通靈寶玉給翻找出來了。
“找到了!玉找到了!”鳳姐喜笑顔開地小跑起來,附近的丫鬟婆子聽到了,也忙疊聲喊起來,“找到了,找到了!”
不多時,通靈寶玉又挂回了寶玉頸上,襲人摸了摸他冰涼的身子,氣血正逐漸回暖,喜極而泣道:“好了,好了,可算好了。”
直到晚間,寶玉醒來喊餓,老太太、王夫人如聞綸音佛語一般,愛之不及,忙讓廚房熬了米粥過來。
見寶玉精神漸好,靈魂已安,黛玉這才放下心來,悄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