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我不是17号，要不壓力也太大了。”

“對啊，前一位發揮得那麼好，後一位即使是較好的水平也會被反襯得普普通通。”

竊竊私語混着塑鋼窗的共振嗡鳴爬進耳道，路佼向他走近，那股從他衣領間逸出的雪松香越發清晰——分明是清冽的男香，此刻卻裹着硝煙的氣息。

路佼心情好極了，笑眯眯道：“你加油哦。”

助考員的提示聲刺破凝滞的空氣。

周越轉身的刹那，西裝後擺掀起的氣流卷落她一縷鬓發。

路佼注視着那道消失在門縫中的背影，忽然發現他垂在身側的左手正反複摩挲指節，如同狙擊手在扣動扳機前校準準星。

“緊張到手指痙攣呢。”胡千芙如同幽靈般從立柱後閃出，拇指抵着下巴輕笑，"你猜他說話的聲音會不會抖？"

路佼将徽章翻轉至燙金面，金屬與指甲相擊發出短促的铮鳴：“我隻知道，發抖的人開不了決勝槍。”

考場外，衆人聚在一起等候着考試結束，輕松的同時也透着壓抑不住的焦灼。

祁樂容自顧自地向路佼介紹：“你知道嗎？周帥哥還是個小有名氣的vlog博主，視頻質量相當不錯。”

走廊頂燈在祁樂容的手機屏上折出冷藍的眩光，路佼盯着視頻預覽框裡周越放大的側臉——他正在圖書館落地窗前閱讀書籍，晨光将睫毛染成淡金色，指尖摩挲紙張的節奏像在敲打某種密碼。

祁樂容貼得太近，路佼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半步。

“哎，我也刷到過他。”胡千芙忽然貼過來的手臂帶着奶茶的餘溫，珍珠奶茶的甜膩氣息沖散了祁樂容身上刺鼻的香水味。“上周熱門榜第三那個騎行vlog就是他拍的吧。”她指尖劃過進度條，周越騎着公路車沖下盤山道的畫面在湖面反光中碎成粼粼光斑。

祁樂容指着手機：“你看這個鏡頭，是不是很帥？”

胡千芙點點頭：“确實帥。”

祁樂容突然摁滅屏幕，不鏽鋼椅腿與地磚摩擦出尖嘯："省省吧，他社媒私信欄擠着的紅點比你期末考卷上的錯題都多。"

空調出風口恰在此時停止嗡鳴，路佼聽見自己深呼吸時鼻腔發出的輕響，喉間泛起的酸澀竟比吞下整顆檸檬還要尖銳。

胡千芙稀奇道：“你真奇怪，我有說過要追他嗎？”

祁樂容自知不占理，沉默許久才嘟囔了句：“……反正我有他的微信。”

胡千芙嗤笑：“那他知道你是gay嗎？”

祁樂容的耳尖瞬間紅得滴血，卻梗着脖子将手機舉到她倆眼前："gay達從不出錯，他絕對——"

聽了這話，路佼的心沉沉向下墜去，遠處應急指示的紅色燈光在視網膜烙下光斑，渾身充滿一股自己也解釋不清的煩悶燥熱。

成績出得很快，剛吃完晚飯各人就領到了自己的成績條。

食堂吊燈在成績單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路佼捏着紙角的指尖泛起青白。

胡千芙的哀嚎與祁樂容的嗤笑在耳畔扭曲成斷續的雜音，她盯着數字"138"的油墨邊緣——那裡有細微的纖維翹起，像一柄懸在命運線上的薄刃。

“哭了，”胡千芙抱頭哀嚎，“怎麼才116啊。”

祁樂容哈哈大笑：“在下不才，120整。”

手機嗡嗡兩聲，震得路佼心髒都有些發麻，原來是群裡公布了總排名和優營名單。

她指尖微微顫抖，點了兩次才點對位置。

屏幕上的EXCEL表還沒加載出來，就聽到身旁的胡千芙歡呼道：“爽，壓線優營。”

祁樂容切了一聲：“壓線有什麼好高興的？”

胡千芙不以為然：“管它第一名還是最後一名，反正順利拿到offer了，怎麼不能高興？”

此時，身邊兩位同學路過，交談聲一字不落地傳了過來：

“你看總成績了嗎？第一名斷崖領先哎。”

“我看了，第二名分數就已經夠高了，沒想到第一名還能領先出來八分。”

聲音漸行漸遠。

路佼呼吸一窒。難不成周越能考146？

"周帥哥要是考140..……"祁樂容的尾音被餐盤墜地的巨響斬斷。不鏽鋼碗碟在瓷磚上瘋狂旋轉，折射出的光斑掠過周越獨坐的角落——他正安靜地用餐，睫毛投射在眼下的陰影織出密網，屏蔽了所有窺探的視線。

路佼聽見自己頸椎咯吱作響，仿佛有冰錐沿着脊柱緩緩推進。

她晃了晃卡死的手機界面，嘴巴緊緊繃成一條線，喉間像一條幹涸的河流，連一句話也擠不出來。

見狀，胡千芙收起笑容，安撫道：“沒事，我幫你看看。”

她手指翻飛，快速向上劃着。路佼盯着她忙碌的指尖，一顆心好像全系在了上面，随着它的跳躍而跳躍，随着它的滑落而滑落。

“怎麼樣？”路佼聽見自己急切而沙啞的聲音。

胡千芙歡呼道："斷層第一啊寶貝！你比青椒哥高了整整八分。”

祁樂容驚了：“八分！？怎麼這麼多！”

胡千芙說：“筆試高了14分，面試高了2分，按比例一算不就是八分嘛。”

路佼長舒一口氣，緊繃到酸澀的四肢終于漸漸放松下來，臉上也忍不住綻出真心的笑容，隻是還控制着自己不要太得意忘形。

餐廳另一端突然陷入奇異的寂靜。周越一隻手捏着皺折的成績條，下颌線繃成冷硬的弧。他忽然擡眸，目光如淬火刀鋒穿過人群，精準釘住她絢爛的笑容。

胡千芙揚起路佼成績單，路佼沒有伸手去攔，隻是不停地笑着，任由紙頁在穿堂風裡獵獵作響。

他眯起眼，忽然掏出手機劃亮屏幕。

“叮——”

她的口袋同時震動。

手機震動的嗡鳴沿着胸腔直竄顱頂，路佼解鎖屏幕的瞬間，中央空調出風口突然傾瀉出大量梧桐葉——不知是誰惡作劇塞進的樹葉在氣流中翻飛，将視野切割成翠綠的碎片。

樹葉紛飛中，她看到屏幕上一條最新消息：

周越請求添加你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