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群聊“山城大學法學院20XX年夏令營”的華中大學周越。

以上是打招呼的内容。

你已添加了周越，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路佼盯着空蕩蕩的聊天界面，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她點開周越的頭像，一隻銀漸層趴在藍色墊子上呆萌地看向鏡頭，看上去不像是網圖，倒像是自家養的小貓。昵稱是本名周越，微信号是一串數字，應該是電話号碼。

很正經，很成熟。

再點開朋友圈。背景仍然是那隻小貓，不過換了個場景和角度。個性簽名是空白的。朋友圈是全開的，頻率大概在每月一條，有時是旅遊風景，有時是日常學習，有時是吃喝玩樂。

很現充，很無聊。

“不對啊。”胡千芙看着路佼手機裡的周越朋友圈，突然說道。

路佼問：“怎麼了？”

胡千芙分析道：“依據周越至今為止的表現來看，他應該是一個很自信很傲氣的人，不僅知道自己的長處，而且也不羞于展現，甚至不怎麼在乎外界或好或壞的目光。”

路佼說：“所以朋友圈是全開的，這很合理呀。”

“但是你看，”胡千芙往下劃拉，“這麼多條，連一張自拍也沒有？”

路佼說：“也許是設置了權限吧……”

這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不信，周越大概會是那種對設置權限這種行為嗤之以鼻的人。

胡千芙繼續分析：“仔細想想，他的vlog也很少會怼着臉拍，幾乎隻有零星的幾個鏡頭，這不白白放棄了走紅的機會嘛。”

路佼說：“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他為什麼主動加我。”

胡千芙揶揄道：“說不定是想追你耶。”

路佼想也沒想直接否認：“不可能。”

但不知為何她卻控制不住地悸動起來，好像即使隻有渺茫的可能性，心中也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呼喊，期盼着它能成真。

就在此時，周越突然發來消息：【你好，我是華中大學周越。】

路佼斂斂心神，回複道：【你好，我是北江大學路佼。】

周越：【可以向你請教幾個有關今天考核的問題嗎？】

“原來如此，”胡千芙趴在路佼肩頭說，“看來是被你打服了。”

路佼笑着打下一行字：【我還以為你是來道歉的。】

對面輸入良久，終于發過來回複：【抱歉，昨天晚上是我有失風度。】

周越：【我能問問你筆試的作答思路嗎？】

路佼：【第一題考法律英語積累，第二題考基礎知識，第三題考學術思維。】

路佼：【這三道題的作答字數已經被限制在了一個比較小的範圍内。當然，也可以選擇以附加說明或者備注的方式去多補充一些内容，不過這種炫技恐怕不是老師想要的。寫得太多，反而會淹沒了老師真正想看的東西。】

周越：【那為什麼還要發那麼多紙？】

路佼：【答題紙有固定格式，每年估計隻會改一改題頭的年份。】

周越：【我看你提前了一個多小時交卷，很厲害。我在第一題上耽誤了很多時間。】

路佼：【我去年剛拿了LEC證書，法律英語還有些基礎。】

周越：【很厲害。謝謝你，打擾了。】

酒店的台燈在路佼側臉上投下鵝黃光暈，而手機的冷光刺破了暖色屏障，在牆紙裂縫間投下跳動的藍斑。她蜷在懶人沙發裡，指甲無意識摳着抱枕流蘇，周越最後那句"謝謝你，打擾了"像枚卡在喉間的薄荷糖，既清涼又噎人。

胡千芙突然将握過冰奶茶的手掌貼上她的肩膀，激動地晃晃路佼："他肯定在輸入框删删改改八百回！昨天還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今天就來主動加微信向你請教。”

路佼驚得手一抖，手機滑進毛毯褶皺。

出人意料的，路佼發覺自己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得意開心，雖然不再被人輕視，可心裡還是空落落的一塊。

她撿起手機，看看兩人的聊天界面，下意識又刷新了一下。

天呐，她在幹什麼？仿佛在期待着對方說些什麼似的。

路佼的心髒砰砰跳着，她甚至能聽見強有力的聲音在耳間回響，連自己的呼吸聲都有些失了節奏。

窗外适時傳來施工隊的鑽地聲，震得玻璃嗡嗡顫動，卻在聊天框彈出新消息的瞬間詭異地靜止——

周越：【對了，我和幾個同學準備留在山城玩兩天，你要一起嗎？】

胡千芙哈哈大笑：“你看，我說什麼來着。”

路佼：“他不是gay嘛……”

雖是這麼說，但臉上還是忍不住帶了幾分笑意。

胡千芙：“祁樂容那家夥的話你還真信呐，我倒是覺得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晚八點，酒吧。

霓虹燈管在威士忌杯底洇開詭谲的紫斑，路佼推開酒吧玻璃門時，風鈴晃動的脆響恰好淹沒在爵士樂即興段落的切分音裡。

周越陷在皮質卡座的陰影中，黑色帆布外套的紋理在射燈下泛起細碎銀光，像深夜海面偶然閃現的磷火。比前兩次的一身正裝多了不少閑适，挺括的衣料落下來，能看得出肩極寬極舒展。

他屈起的指節正無意識摩挲杯壁冷凝的水珠，腕表表盤折射的光斑在桌面遊移，如同某種未破譯的摩斯密碼。

對方正低頭看手機，寬大的手掌握住手機，筋骨交錯、修長有力。他把手機亮度調得很低，幽暗到看不清什麼，隻能看到一對濃眉輕蹙，不知道在煩惱些什麼。

口袋輕輕震動。路佼低頭一看，原來是周越發來消息。

周越：【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