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看右看,見沈雲瑞沒有勉強的意思,鄒靜文心裡暗暗有點高興,聽到這個話,風一樣掠上屋頂,上上下下檢查了一下,沒有積雪,落腳也算平穩,又一下躍了下去,他看着沈雲瑞道:“我扶着,您上去吧!”
沈雲瑞見他直接跳樓,本來微微有些擔憂,看他生龍活虎不像病号,便沒說什麼,依言上了扶梯。
沈雲瑞大概長這麼大第一次幹這種不成體統的無聊事,略略有些遲疑,鄒靜文毫無覺察,過去拉了他一下,把人推了上去,等到确定沈雲瑞穩當了他兩步跨上去,坐到了沈雲瑞旁邊。
鄒靜文笑嘻嘻地說:“被人看見肯定要罵我”
沈雲瑞看他,垂眼道:“不會。”
“我們那的屋頂經常要蓋點東西上去的,我經常爬屋頂的,其實也沒什麼好玩的,但是也沒什麼玩的,我就愛往上面走,我們那還有貓呢。”
沈雲瑞靜靜地聽着。
“不過現在比平時好玩兒一些”鄒靜文指着天邊,“你看。”
天邊的濃黑的墨色裡孕出光亮,就像是黑色皮膚下的一道傷口,殷紅血液溢出來,鮮豔而奪目、詭谲而玄密。
鄒靜文扶着沈雲瑞,怕他掉下去,實際上沈雲瑞坐得很穩,兩人看着太陽像一隻從蛋殼破裂而出的生命,太陽的光輝驅散黑暗,使其無所遁形一樣,那紫紅美麗的眼色也漸漸轉變成橙黃的芒,把地上也渲染,鄒靜文看着平淡注視這遠方的沈雲瑞,他不知道沈雲瑞在想什麼,但是他的心猛烈跳着。
看得差不多,天光大亮,清晨還是帶着些涼意,鄒靜文輕輕起身,問沈雲瑞道:“好久沒幹過這種事兒了”他一身輕松,帶着些顯擺意味問,“怎麼樣。”
“……那邊”沈雲瑞稍擡頭,往眼前的一棟建築看去。
鄒靜文也掃了一眼,覺得它不太礙眼,又疑心是它遮住了沈雲瑞的視線,湊得離人更加近了一點: “怎麼了?”
眼前冷不防多了個人頭,沈雲瑞也是處事不驚,道:“是個觀景的閣樓”
“啊,原來他是閣樓”鄒靜文摸着下巴點點頭,手肯心折、贊不絕口。
“……”
“不好意思,讓你陪我胡鬧……”
好半天,鄒靜文閉了閉眼,耳尖染上了朝霞的豔紅。
“沒事,回去吧。”沈雲瑞擡擡眼皮,語氣裡隐隐約約似乎是有些笑意,又像是夾着一絲絲歎息。
鄒靜文早上飛檐走壁瞎混一氣,果不其然,身子已然大好。
不過好得非常不巧,鄒靜文剛剛決定去抄拖欠他的文章,兩封請帖就送到了沈雲瑞手上——居然是三皇子邀請他們兩個去喝花酒。
沈雲瑞當然是不會去的,但是鄒靜文就沒理由推脫。
鄒靜文疑惑了,三皇子知道自己病了也就算了,為什麼這醫生前腳才剛走,他還能知道自己好了。
沈雲瑞看出他的疑問,把帖子放開,道:“醫生是宮請裡的。”
“要去嗎?”
沈雲瑞思索了一下,道:“嗯。”
王妃看起來有點驚訝,忙安排了馬車,送兩人出門,還拿了沉甸甸的行頭給鄒靜文,塞到他的袋子裡。
目的地是一家茶樓,鄒靜文對這一帶不熟悉,他是進不來東市了。
茶樓不比酒樓,同樣的占地裝潢則樸素得多,屬于低調裡透露出些奢靡,進了大門便是長長的連廊,俨然不像集市的風格,走到湖邊,聽到一陣陣的喧嚣。擡眼看過去,一群世家子弟聚在畫舫,他們聲音輕易蓋過了歌女的琴音。
其中最尊貴的人被擁簇其中,他一身淺黃色的袍子,托腮笑着,大概是聽了什麼傳話,微微側首看過來。
鄒靜文大方地朝他招手,對方冷掃一眼,道:“你們還真是姗姗來遲,還好意思跟我打招呼。”
三皇子正擺譜,旁邊的小公子也跟着懶洋洋看了下去,看見沈雲瑞,手一抖;看見鄒靜文,身子一搖,怒而起立,一杯茶不過兩口,三皇子從頭到腳吃了個完整,罵道:“你要幹什麼!”
鄒靜文也是脖子一癢,沒想到能在這裡看見這家夥——他說來也是自己的老交情。
這人乃是府尹大人的兒子,叫做王敬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