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她匆匆擡眸,無聲詢問顧榄之發生了什麼。
顧榄之見之,并不解釋,隻是一瞬不瞬地回望着她。
四周落針可聞。
良久,他終于開了口,“過完上元節,随我回涼州成婚。”
林落遲還沉浸在眼前的震驚中,内心升起巨大的疑惑,直到她在顧榄之指腹處見到一處割傷。
她喃喃詢問,“昨晚我們……”
“如你所想,昨晚木已成舟,落落,你不能悔了。”
見林落遲盯着自己的指腹看,他不自然地将其收回至袖口,“你放心,皇兄那邊我會說清楚,謝韫玉與我,絕無可能。”
“你的手怎麼傷的?”
林落遲扯住他的衣袖,想要仔細端詳,卻被顧榄之蹙眉避開,“不小心剮蹭上了佩劍,沒什麼事,不必介懷。”
他伸出另一隻手,溫柔地為她整理着羅裙,小衣的盤扣與她的玉頸貼得嚴絲合縫,将他在她肌膚上留下的痕迹,全數遮掩。
林落遲有些抗拒,“我……我自己穿……”
“怕什麼,昨晚哪兒沒碰過?”他單膝跪上榻,磁沉的嗓音染着玩味,就連垂眸的睥睨也犯規到了極緻。
林落遲咬了咬下唇,有些難堪,“我不喜歡這樣……”
一句不喜歡,讓顧榄之才升起的、為數不多的溫柔頃刻間消弭殆盡。
他單手握住她的下颌,“不喜歡這樣?是不喜歡同我這樣吧?換成沈述是不是就喜歡了?”
“不是……”
“你說謊。”
他眼底湧出脆弱,“同一件事,換成沈述,你就甘之如饴了,寫信如此,承歡亦如此,林落遲,你的嘴裡,可曾有過一句實話?”
他想到了昨夜突然湧入腦海的記憶。
那晚,他送完信回來,榻上的小姑娘突然尖叫起來。
他以為她被夢魇壓住,匆忙替她解開束縛,豈料小姑娘瞪着滾圓的眼珠子不斷瑟縮着退至一角,淚珠淬着悸恐與慌亂,一滴一滴砸進衣襟織物。
無論他如何安撫,她一直顫抖不已,前後判若兩人。
直到沈述踹開殿門,他被人押解着拖拽至角落,沈述将她打橫抱起。
小姑娘摟着沈述的脖頸嚎啕大哭,哭到他猩紅着眼眸問她究竟是何意?
可是無人給他應答。
沈述的警示,小姑娘的怯怯,以及二人相擁着離去時他的臉上陰暗扭曲的恨,各種情緒交織,纏繞,一點點吞噬着他的内心,噬咬着他的理智,将他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他不明白,那個奮不顧身跳進深井救他性命的小姑娘,為何突然就被别的少年搶了去。
那是他的小姑娘啊!
後來他得知,是小姑娘自己送信給的沈述。
他開始後悔,後悔自己不應該離開,如果不是為了送信給芸姨娘,她也不會有機會逃離。
或許,從一開始,送信給芸姨娘就是她編造的借口,一個為送信給沈述而支開他的可笑借口!
從那時起,他便藏起了露骨的占有欲。
他要将小姑娘重新哄回來,無論用什麼方法,哪怕是卑微祈求。
隻要她回到他身邊,他一定為她打造一個華美的牢籠,除了他,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誰也沒資格觊觎染指她,這是獨屬于他與她,兩個人的秘密。
然而,整整三年,他讓皇兄帶出去的信從無回音。
本以為小姑娘隻是被軟禁了,直到他撞見一個鬼鬼祟祟的宮人,一封書信無意掉落。
熟悉的字迹,讓他瘋了似的拆開信箋。
宣紙上,絮絮叨叨的瑣碎如針般刺痛他的雙目,他捏着字裡行間的傾訴,骨節一寸一寸發着緊。
原來她不是不回信,是不願給他回信!
那時的她,為了沈述,毫不留情地與他撇清關系,時至今日,她落到了他的手中,依舊是為了沈述,她學會了虛與委蛇。
可他依舊狠不下心。
他不知道,在他離開的五年裡,她與沈述發展到了何種地步,是以,昨日她嗜睡症發作,他強忍着欲念起了身。
昏暗的夜色中,他的視線沉沉漫過眼前這幅好似流動的春色。
指尖遊走,不放過每一寸昳麗的柔,雖未做到最後一步,卻也差一點水到渠成。
他割破手指,做出她初次的假象。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可是萬一呢?萬一她已與沈述越界,面對他的質問,她會作何回應?
是滿不在乎,任他難堪,還是滿嘴謊言,将他當成傻子戲弄?
無論哪種結果,都是他不願面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