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林落遲突然意識到,顧榄之的病嬌,似乎早已有迹可循。
她開始思索如何逃離。
“好,我去和林凰衣說,我去求她讓我繼續留在宮裡,可是顧榄之,你綁着我,我怎麼說呢?”
她将雙手舉至少年身前,示意他解開。
顧榄之一怔。
他沒有動作,而是仔細端詳了她半晌,這才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尖,“你在騙我,以往你稱呼林凰衣時,都會喚她一聲‘姐姐’,落落,你在急着敷衍我,你想騙取我的信任,好逃離這裡,是與不是?”
林落遲心中一涼。
她怎麼忘了,眼前的少年,已經虛歲十二了,他的認知,早已超出了她自以為是的掌控!
不能着急,先穩住他……
這般想着,林落遲也逐漸安靜下來。
她深呼吸一口氣,淺淺垂下纖長的睫羽,“你難道要一直綁着我嗎?”
“落落,别擔心,你要做什麼,我都能幫你,我可以喂你吃飯喝水,也能給你講故事逗你開心,你若是累了困了,就在我懷裡睡一覺,隻要你别想着離開我,你的一切要求,我都能滿足你,我們可以永遠不分開,好不好?”
他一邊說着,一邊擁住她,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對待一個易碎的玩偶,“是你說的,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有了我,你還需要别人嗎?不需要了,有我就夠了……”
一股惡寒沿着腳底慢慢升騰至周身,林落遲渾身一顫,“顧榄之,我是個人,活生生的人,不是物件,你不能把我藏一輩子,我還有姨娘,我姨娘若是得知我失蹤,一定會傷心的,她若傷心,我也會傷心,你不會讓我傷心的,是嗎?”
她的循循善誘終于讓顧榄之有了動容。
思索半晌,他輕輕松開手臂,“那你給你姨娘去封信,說你很安全,讓她不必擔憂,這樣一來,事情不就解決了?”
林落遲忙不疊點頭,“好啊,你先松開我。”
見顧榄之猶豫着,她颦眉輕哄,“不給我松綁,我怎麼寫?姨娘認得我的字迹,她不好糊弄,再說了,有你看着,我跑不掉的,好哥哥,你給我松會兒綁,我手疼……”
這一聲“好哥哥”,成功喚醒顧榄之為數不多的理智。
他抿唇一笑,“好,我信你,我就知道,我的落落是願意和我相守的。”
林落遲刻意避開他的觸碰。
她垂眸,見他修長的手指靈活繞動,不一會兒繩結就被解開,她急忙起身想要遠離。
“落落,不準躲我。”顧榄之一把握住她的手臂。
半推半就間,他将她推上桌案的舊椅上。
林落遲關環顧一圈,這才發現,此處是顧榄之曾帶她來看黃梅的廢棄宮殿,而他早已将一切收拾妥當,就連昔日的蜘蛛網都不見了蹤迹。
原來,這本就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藏匿。
“我說一句,你寫一句。”他從背後環住她的肩膀,熟悉的冷香和着初成的凜冽萦繞在周身,将所有的逃路堵得徹底。
林落遲如同一隻牽線木偶,在顧榄之的操縱下,寫了一封滴水不漏的平安信。
信中言,她受不了林凰衣的蹉跎,在顧榄之的掩護下逃出了建邺,而顧榄之會給他最好的守護,所有人都不必牽挂她。
寫完這些,顧榄之将信封箋,十分滿意地捏了捏她的粉腮。
之後,他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
熟悉的手法,與賦華閣船舶上玉娘給她用軟筋散時如出一轍,林落遲見狀,下意識屏住呼吸。
下一刻,她假意中藥,軟綿綿地伏進顧榄之懷中。
“落落,别怪我,我去幫你送信,回來給你帶雪梨酥,等我。”他将林落遲抱起,綁上榻,之後放下帷帳,轉身消失在濃稠如墨的夜色中。
幾乎殿門一阖,林落遲便匆匆解開禁锢,蹑手蹑腳地下了榻。
時間不多了,她要好好謀劃一番。
她先将此處的位置以簡筆畫的形式畫上宣紙,又摸出身上僅有的玉簪,逃出了殿門,拜托巡夜的侍女送信給沈述,後又悄悄折回殿中,利用剩下的時間寫了無數封書信。
信的内容并不重要,多數以俏皮的簡筆畫為主,輔以文字,主打一個量多。
當系統提示時間所剩無幾時,她将信塞進幾個小花瓶,埋進那株黃梅的根下。
最後一刻,她喘着粗氣躺上榻,将自己綁成一開始的模樣。
意識抽離時,她見到了折返而歸、手上提着一個食盒的顧榄之。
剛出鍋的雪梨酥散着清甜的香氣,林落遲嘴角流出了涎液,下一刻,她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進虛無,再睜眼,已經回到了原來的榻上。
……
鼻息處是流動的沉香。
帷帳外,一縷晨曦碎在桌案前,木格子窗下,顧榄之一身煙青色長衫,衣擺逸散在座椅周邊,他側顔如畫,在煙霧缭繞中,宛如身處雲霧。
聽見榻上的響動時,他回眸。
那一瞬,他周身的甯靜驟然消弭,隻剩下諱莫不明的注視,似要将她裡裡外外全部看穿!
林落遲瑟縮了一下肩膀。
這一動,錦被随之滑落,一股涼意席卷周身,她下意識扯住被角裹住肩膀,低頭瞅了自己一眼。
天塌了!
目光所及,竟全是暧昧不清的紅-痕……
恍惚間,一套羅裙随之罩上她的肩膀,她掙紮了幾下,這才勉強遮住一身狼狽。
她動了動雙腿,并無不适,可錦被一掀開,刺目的紅在床單上暈開一小片,宛如盛開的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