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禅師眼中看來,宗佛出了一個馊主意,卻将梵宇的利益最大化。
選梵宇三個最強最有威望的僧者作為主事候選人,再以一月做限、民心作餌。他之死将近,卻能以遴選主事的儀式一月将梵宇瞻前顧後的劣勢彌補。一作三分,可攻可守,即使一方失敗,其他方不管出于什麼理由都會選擇援助。
如此一來,無論三人選擇怎麼做,目标都是向對梵宇有利的一邊。這是陽謀。
然而對自己人都需要用這等技倆方能扭轉梵宇劣勢,也能說明,梵宇除宗佛之外無可靠、能服衆的主事之人。作為佛門法宗,實在是......禅師微微阖目,将所有妄念壓下不語。
妄議他人是口業。
“魔者随業而生,何必在意這點小事。更何況你說是事實不算妄議,佛門法宗确實荒謬。”耳畔身邊是魔的蠱惑,又似問心之語一下下拉扯着他的僞裝。
見宗佛離開衆人散開,禅師望了眼心事重重的問菩提也随人群離開,但沒走幾步就被人叫住了。回頭看去,稀罕,叫住他的人竟然是心岩殊台。按理宗佛剛宣布競選主事一事,心岩殊台作為衆人眼中第一備選人應該好好準備,思考如何為梵宇立功、給自己加印象分才是,怎有餘閑來找他?
禅師心生困惑,卻面上不顯,隻是像往常那樣問好。
隻見心岩殊台表面鎮定、眉眼卻略顯焦灼,盡力維持語氣尋常,但其中緊張完全彰顯于聲音裡:“冒昧阻攔,禅師為渡生之劍持有人,請問師尊、宗佛身上傷勢,如果請渡生之劍可否為宗佛......”他聲音幹澀,在提及宗佛之時眼中是強忍的悲傷。
“幾日前宗佛請我為聖行者一請渡生劍,正是陰禽之力襲擊梵宇之時,為此我來晚一步。聖行者因壓制陰禽地獄鳥功體耗盡、又為支援梵宇強用秘法,現今唯有渡生劍能為聖行者治療。殊台若有察覺,我之功體異常也是因為渡生劍已經不在我的身邊。”禅師冷靜将動用渡生劍的原委一一道來,是宗佛請托、是為解封梵宇的功臣聖行者療傷。
于情于理他的行動都無可指摘,更不可能臨時取回渡生之劍再為宗佛續命。
心岩殊台作為宗佛不便出面時的梵宇話事人,也明白禅師的難為,隻是從私情上他還是無法接受。隻是咬牙低頭,語氣懇切地詢問:“禅師作渡生之劍的護道人,又與渡生之劍一同遊曆四方。請問可有助宗佛化解體内地獄鳥之力的法子?”
他低頭,盯着禅師衣袍上繡着的紅蓮。心岩殊台聽到一聲令人心慌的歎息,似塵埃落定、眼中難掩酸澀。
“接下來的話由我講可能有些逾越了,望心岩殊台莫怪。”禅師的聲音依舊平穩,帶着某種使人鎮定的神秘力量,“先前探望宗佛,聖虔者已經向我求助,我也盡力而為。宗佛的身體若請渡生劍确實能安然度過此劫,可即使沒有渡生劍,隻要宗佛能在梵宇安心養傷也能延續兩三年。然而現今滅度梵宇正值多事之秋,深阙諸佛又被傳送異境,衆人人心惶惶。”
心岩殊台猛然擡頭,打斷禅師的話:“隻要師尊還在滅度梵宇,他總能帶梵宇衆僧度過此劫。”
他對上禅師的視線,绯紅色的眼似平和到近乎無情、又似佛陀在憐憫。
“看來心岩殊台已經明白了。”禅師這麼說。
他讷讷應聲:“我明白了。多謝禅師開導。”
禅師搖頭,隻是打了個佛号便離開。心岩殊台在原地站立許久,才面前控制将心思放在接下來的主事競選上,轉道去見獨尊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