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塵峰外,玄業神情躊躇。許是他駐足太久,久到等的人不耐煩,靜如禅被不願主動出門的玄機公子差使來接人,一眼就看到在入口處傻站着的禅師。
“禅師,不進入嗎?”
被點名的玄業一驚,而後才慢吞吞擡頭看向來請人的傳燈上師。隻是磨蹭了一會兒竟然麻煩傳燈上師來請人,玄業頓覺不好意思、自己又麻煩到了他人。
在幾次相處中靜如禅早将禅師性格摸得七七八八,見禅師面上躊躇之色更甚,便知對方又在自省了。但靜如禅不急着勸人,隻是意有所指道:“有人可是等你許久了。”
微塵峰内忽然傳來泠泠琴音,一瞬壓過靜如禅的說話聲,時機把握恰到好處。想來是時刻關注外面的談話,才能這樣精準一言不合就開始彈琴。
靜如禅故作無奈歎氣一聲,做出請的手勢。
玄業輕道一聲佛号,進入。
聖虔者還在熟悉的位置彈琴,絲毫看不出對方有任何等待的模樣,隻是琴音較之先前所聞,有種不易察覺的焦躁感。玄業不善音律,但耳聞目染也有那麼一點了解。
他性格溫和,見聖虔者彈琴正起勁,于是幹脆直接站着等聖虔者停下。正如他們一次相見,但這次玄業無所求因而更耐心,問菩提等不到禅師主動開口,幹脆按住琴弦。
在一聲悶聲後,琴音停止。
禅師未開口,是問菩提帶着些氣先出聲:“怎,啞巴了?先前不是很能說會道嗎?”
玄業避而不答,隻問:“聖虔者為何生氣,為先前的不歡而散嗎?”
“我像是這種斤斤計較的人?”
您難道不像嗎?玄業将诽議壓在腦中,面上卻語态溫和道:“聖虔者寬宏大量,自然是好的。”
“言不由衷。”
“忠言逆耳。”
問菩提輕哼一聲,起身,掀開紫藤紗簾走出。玄業态度謹慎後退半步,鞋尖微側。
問菩提似無察覺,一路至會客的花園。揮袖,石桌上茶具俱全,壺中茶水正熱。他自然落在主位,玄業便應和對方坐在客位。
“渡世三昧你見過了,滅度梵宇也進了。後感如何?”
玄業認真想了想,選取一個不那麼激烈又能體現自己想法的詞彙:“大開眼界。”
“觀你現今态度,想來是聖尊者那封信為你解了惑。”問菩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本是一葉障目,看清了,便悟了。”
“哈……悟,如何悟?”問菩提放下茶杯,那雙帶着點新綠的金瞳注視着禅師,或許連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未端着茶杯的手已經握拳。他語氣是故作姿态的生硬,僅浮于表面的假笑中又帶着一絲迫切:“請禅師解惑。”
玄業依舊不做答,而是問:“玄機公子避世清修許久,可有何見地?”
“你在轉移話題。”
“你急了。”
雙目對視間,問菩提看清禅師眼中自己的倒影,他确實心急了。問菩提再灌一口熱水入喉,仿若火上澆油。既是前世罪衍為何延續今生,既是再造新生為何要繼承前世的記憶、前世的功體、前世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