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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黑王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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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必須每天記憶和整理母親曾對她說過的話,否則她就會忘記。清晨來臨,每日六時,她就醒來,将床榻收理幹淨,至其片縠不有整潔如新,而後坐至桌邊,整理書信,約莫半小時。

——我對你什麼要求都沒有,我的孩子。我隻希望你能過你自己的生活,不被任何人強迫,尤其不被強迫,走上那看似堂皇而血腥的道路。不必因我,或因其餘任何人的話語,敦促,鼓勵或威脅,感到焦躁。你隻需要按照你自己生命的節奏,找到你的答案——找到你存在為何,你是誰的确切方向,那時定然能說服你自己,安鉑,去過本就屬于你的生活。

她的生活。她思索片刻。天已亮了,窗外孛林顯出一片奇異,沖突強烈而和諧的畫面。寬廣湖面漆黑深邃,與晨光中鮮嫩的綠林相對,山陵深奧而水體遼闊,上有棧道孤寂綿延東向。幾許黑色零落散布于堡壘對岸湖邊的灰綠草地上,背後是聳立的黑堂,她望着,耳中隐傳其中誦經聲,眼底心間,則是焚香煙氣缭繞,覆在盡頭的女神相上,掩其容貌。每回她去此間,總欲望其後面目,多是無果。

——這教堂是被你父親複活的,殿下。

有時她匆匆和那面目泛皺的老人相遇,于肩臂相交之間聽其低語。她不知該說什麼——她不能說什麼。叔父告訴她,她不應過多思考關于父親的問題,但此類偶遇,并不罕見。兩方相背而去,彼處面容昏暗老朽,她的面目卻如此蒼白而年輕,泛着那憂思般的藍。

盡管她似過着一種五年如一日的獨立,單調生活,使人感若年紀輕輕便孤身自立,謹慎多忖,實則身邊并非欠缺關心她起居的人。這數量,規模和程度,在她日益的觀察中随近年來她長高增重越發如影擴張。她——觀察她們——她們彼此觀察。她察覺這些人時常是那類初老或衰老的普通民衆,得以日常幫工和農務運輸的形式靠近堡壘,而不屬于那類被母親和叔父敦敦禁止與她接觸的外來者:官員,商人,軍官,未經篩選的學者。她們人數衆多,以那腼腆而惶恐的面容見她,給她遞來些懷揣來的禮物:莎蘋芳,秋梨,一些新衣。她們見她,初來是一瘦弱而尤慎重拘謹的兒童,欠缺一般孩童的活力,甚至是暴力,倒像曾被虐待,心生憐惜,而後來,她開始拔高身段,衣物緊實,她們顯著則對她的外貌——生出那深刻無言的敬畏,許多時候她和農人一起務工,或與羊群在野,她能注意到同行者結伴在遠處,身形朦胧而遙遠地,與那雲同原野融為一處,似虔誠,遙遠無言地注視她。她們總是互相看着,觀察着,探查着,企圖知道對方的意圖所想。這探究,最終,總是因雙方的本質,而如光在鏡中穿梭。

她在雲下轉身,整張面孔為日光所抹去,埋在閃爍的石藍下。她尚年輕,衆人望着,那敬畏中總帶有一二憐惜:這時候,她看上去總是像個心有沉思的少年,多考量,多顧慮,至近乎憂愁。但那非是為她自身,為她所得的愁緒,人可看出——那種少年為己不得而産生的情緒總是奔放,崎岖甚是瘋狂的,她相反,總沉穩冷靜。越來越多的人看着她,說:

這樣像。她們在她向荒野中走去的時候說。

如此深思憂愁,人們認為,她所有之情,像來自那天生就承有重擔的人。

至六時半,她洗漱後攜昨夜所寫之信件起身,往樓下用餐。嚴格來說,她的作息與這座堡壘的住民相比并無特别約束苦行之意,因孛林的日光總與外界相較顯暗,如是似何種時間起身都略無差别,而人被此影響,甚更傾向于那昏暗朦胧的時刻。她嚴格遵循母親的意見,不多給仆從增添負擔,單獨用餐,而隻與傭人的食堂一同進食,僅在隔間加一餐桌。但在各個方面,自從她來到孛林,堡壘不可避免多出較過去的許多限制:特裡圖恩大街和堡壘的主幹道徹底被熔斷了,從此禁止無事先告知的拜訪。來自各個學會,商會和民間組織的請願和遊說入内的可能性較從前遠要小,來保證她幹淨,無嘈雜的生活環境。這當然和公爵自五年前羯城風波以來的政治政策相關,但每個政策後,都有那暗示和強調:不要去尋那孩子。不要試圖向她闡釋人們所面臨的可能危機并且向她告知種種危言聳聽的傳說。梅伊森-紮貢對民間意見和紛紛流言徹底關上了門,随她進入其中的寂靜歲月一起。

但這并不意味着她聽不見。堡壘有意去變為一座沒有言論糾紛的生活之城,一座由人世最簡單物質運輸組成的居住之所,她的母親和叔父為她選擇了最淳樸的同伴,但這淳樸中亦有深思。

她喝着苦茶,能聽見門外的聲音。

——昨晚堡壘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我聽見有很大動靜,有人扯着嗓子在喊。但最關鍵是,那棵樹。我總有種感覺,每次有什麼壞事要發生,那棵樹就在笑。那種顫抖的,輕聲的笑。

——看看周圍。洗衣房的那幾個人都不見了。她們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說話做事,哪兒都奇怪。

——聽說她們是‘兄弟會’的成員,昨天綁了總理大臣。

——兄弟會?!那幾個女人?

——可不是……

——她們綁總理大臣做什麼?

——這誰知道呢?總理大臣剛從北部回來,可能知道了什麼秘密吧!

——真神秘……

早飯很簡單,她吃了兩塊面包,一個雞蛋後,已起準備離開,忽卻見一道黑影從門口閃而入内,竄至她手旁,屋外,仆人歎息:“越來越不太平了。”

貓看着她,張開嘴,發出一聲尖細的呼聲。

“也許她們是沖着這棵樹來的。”這溫柔和善的聲音道,似在舉頭仰望;堡壘昏暗,貓的瞳孔圓睜,顯純潔溫良。

“……我覺得這樹像有生命似的。我不知道我怎麼會這麼想,”這仆從道,同周圍人分享此事:“我覺得它好像想誰來砍斷它,所以它笑得這麼高興……”

貓滑蹭她的手,安伯萊麗雅笑了。她合掌撫摸山貓光滑的皮毛,又打開一個鵝蛋,喂給貓吃。她對動物與之相伴的愛好是純粹而毋庸置疑的,就像門外那些聲音中真誠的擔憂般:

“也許她們就是想複蘇龍心——說不定她們是想用總理大臣來威脅公爵。你們知道麼?公爵可以說從小就是跟着那兩個大臣長大的……”

“真不知道為什麼她們這麼執着這事情。”有人歎息。貓發出呼噜,呼噜的聲音:

“龍心有什麼好的?也真是諷刺,”瓷器碰撞聲此起彼伏,人們同聲應和:“從前,罵老陛下罵得那麼難聽,如今世道變了,反而想要他回來,盼望他的保護了。教會的人重新多了起來,但講堂已衰敗,神像也有了裂縫。有些事難以抹去。”

貓跳至她的肩上,環着她的臉。她忽然放松了,沒有走出去——現在,也不是她走出去的時候。她判斷,根據母親的教育,她應該在這種時候,尤其避免出現在人的面前,因為,母親告訴她,有些人将她當作自己的希望。

如果你感到,你确實想成為人們的希望,如此做無妨。但這是沉重的期望,若你感到那并非你心中所想,别向着它。它不應該落在某個人的身上。

母親的判斷是對的。她帶着貓,坐在屋中,屋外像流淌着一條無奈而傷悲的灰河:

“所以這怪不了誰,有時我也覺得這是女神給我們的天譴。”

“誰說不是呢?氣候一年比一年怪異,就差天災的爆發了。自從‘迦林’女王去世後,隻有那五年間,我們有過一陣清淨日子,就是王女帶來的。但他們做了什麼?砸倒女神的神像,污蔑他們正統的女王,然後,我們的境遇便如此。”

“也許我們值得天譴。”

“是……”

貓在她撫摸下原先放松悠閑,忽而轉過頭,凝滞不動。她亦察覺到屋外高聲說話的驟停,換一陣輕微的細語,衣衫摩挲,手指向意:

我聽說……

是她……

一刻後,人已散盡,她才起身出門,身旁跟着那隻貓。餐廳裡隻剩下廚房的幫工在收拾食餘。貓跳躍其間,盡享饕宴。她不緊不慢,沉默向前,一瞥中,可見仆從好奇,仰慕的神色。

——安伯萊麗雅殿下。

侍從同她行禮,她亦回禮,格調同她回敬叔父或貴族别無二緻,仿在她空洞的眼中人與人之間差異極微妙。一目驚惶,而這兒的侍從們發現——若習慣了,這種眼神使人舒服。因為她不期望人做任何事,不指望自己的心情得到滿足。她們因此都承認:這孩子不同凡響。

先前餐桌上的傳聞是不是真的?是她們眼前的這個少年——這個近來才長大的少年,扭轉了原先看上去無法挽回的局面。她們盡量小聲而繪聲繪色地描述着:二十年前,我曾親眼看過……水上……與那一模一樣……她躍出水面,接住那柄劍,像道旋風,拔劍而出!

“我能用這些去給假山的動物們吃嗎?”她正想着,她已擡起了手,使侍從猛然回神,面有驚慌。

“噢,當然,當然——殿下,這就是為您準備的。”侍從将地上的桶遞來。安伯萊麗雅接住,稍點頭,道:“多謝。”然後轉身離去。

貓在她身前走着,步履中有言語無法描述而使她心領神會的韻律。她幾乎要忘記語言,在每分每秒中都要重新捉住。長輩希望她活得安穩,但每分每秒——對她來說都是危險的——她在冒險失去那些勉力被鑄造成型的念頭和含義。她看見行人對她投來的眼神,有時需回憶——其原因——是的,那是因為她昨日立下了功勞。她避免了龍心——這最受母親和叔父忌憚的事物被解放。她防止了這條在人言語中灰暗的河流行得更深。但這對她來說沒什麼。她甚至會遺忘有這件事,如果不是聲音在漸進中越發清晰。

概念——對她來說不好掌握。比邏輯要艱難許多,而概念的不明晰,使邏輯食之無味。有時她想若概念是如此朦胧之事,邏輯這線條的存在有何意義?一個模糊的概念引向下一個,宛如唯有這完成的線條——工作,是其目的。

她進入動物房,漫天藍羽鋪灑她面前,孔雀舞而降,青雀并首鳴。豹從假山後穿出,緩行至她面前。她伸手,從桶中取出零血的髒器,猩紅滑落她手臂,滴落在地。無獸稍動,唯注視她。紅河淌靴旁,獸足之下。她不知道,以為是盼望着食物,衆獸才如此肅穆;它們從不在她面前争搶,隻偶加親昵,甚至此也稀少。她不知道它們隻是來朝拜,因當人不言,她對萬事納以天然。

龍心。

她看着手上那顆紫紅的獸心,朦胧思索。她可感到此類思索應是為母叔不喜的,因此欲回避,但一瞬的偏差,也可留其痕迹,像一滴血,落在透明石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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