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墨伽沙道。可以理解,但也讓她松了一口氣。入伍十餘年,這女子仍不習慣軍官,但她的直覺準确——那龍吼,沒有給她一種出戰的激烈——而是某種悲痛。
她隻希望羯陀昆定爾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本來就沒打算開戰——奇瑞亞在将人當猴耍。”
安多米揚冷聲道。“這……”墨伽沙哽住了。這成本也太高了些,對她的信譽的打擊幾乎是緻命的,況且在編排上,時間耗費也太過劇烈。
“我明白你在想什麼,我當初也是這麼說的——她說這是給那個‘天命之王’,開開眼。”安多米揚回頭,看墨伽沙:“我跟她說,若這回那女孩還是那白癡樣,就按我的方針來,防守,不考慮進攻,改革教育,全方位避讓,哪怕封國,也要保存生命力,不排除搬遷至納希塔尼舍的可能性。”
風吹動她的黑發,海色彌漫,一切皆在流動中。兩人對視,心緒繁雜。
“她答應了。”她說。沉默許久,無言。二人前進。
“——你覺得有沒有可能,奇瑞亞最初就沒想過開戰?”
她渾身打着繃帶,騎在馬上,沿陽光明麗的大道前行。眼上也綁了,視線有些模糊,不過白天趕路,不大影響。本說她應進去,實在是坐不慣那麼久車,又出來了。
“有可能。”
對話者沉聲道。塔提亞看昆莉亞,見她神情凝重,知她已思索此事許久了。
她沒搭話,琢磨,最後,結論道:
“……可能,現在确實不是開戰的時候。”她過了會回頭,跟她說:“——我們這邊内應不少,他們那邊,從維裡昂的反應來看,叛徒也可觀。還似乎不到決戰之時。”
“起碼這次是明白打起來大概是什麼情況了。”塔提亞輕松道。昆莉亞沒有回話,仍愁眉不展,臉别過去,不知看些什麼。
“楛珠?”
她喚道。她眼角有繃帶,不好用餘光,脖子又傷了,不利偏頭:“想什麼呢?“
“啊,沒事。”她如夢初醒,猛然回頭,歉疚道:“抱歉,分神了。叛徒……是啊……”
她神色十分複雜。塔提亞有些吃驚:“你不是在懷疑維裡昂罷?”
“不。”昆莉亞搖頭,對她道:“我是擔心他——還有克倫索恩。前幾日匆匆分别——他的狀态十分不對,我很擔心。”
塔提亞這才放心了。
“那兩個男人。”她勉強撓了撓下巴,神色飄忽:“擔心也是沒用的。”
昆莉亞沒有反駁,前路風景極好,最前方的馬上,騎着個藍色的身影,令她蹙眉。
“啊,來了!”
人群聚集,手指天空。天若海潑,不見夜色,唯此澄藍。
“——那個傳說中的‘天命之王’!”
藍星耀于人目之處,看向人群。她騎行馬上,身尚幼小——枯木不發十三春,乳牙雖斷猶可長,至今溫藏,方展鋒芒。衆‘鬣犬’随後将她環繞,容她獨行在前騎馬,雖是初回,卻如國王行陣,自有輝煌。馬在她□□安穩,或不安穩,她都已極穩定的狀态和平靜将其調整,如今一日之内,似以某種代價交換,取回她對身體的制約,她如魚得水,靈活自如。
“了不得,了不得……我聽說她将一個遠比她高的男孩打成了殘廢——隻是因為那男孩辱罵她母親,是罪人!了不得!”
正義啊,孝心赫然的公女!
衆人對她歡呼。她俯視而下,目光平淡。
淡然啊,超乎尋常的慧心。
一目改變,一瞬之差。‘鬣犬’鼓掌,歡迎人群來看。
瞧罷!奇瑞亞高興道:“相信我們,向我們訴說,所有的冤屈都會得到洗刷——安伯萊麗亞公主,會聽你們的願望!”
尚不夠,尚不足,
杯未滿,火未燒,
人群喃喃,不足傳達天聽。
但,信仰罷,起始罷,這第一星火,第一滴血,
她已收回了耳目,準備拔出抗擊的旗!
反抗者,
你能發誓你的心中不存在于你加害者一般之物?
她騎行過城鎮,注視人群,感一切新鮮。雙手有力,聲音清晰,四野都是需認知學習的,無處不是新的課堂。她顯耐心而端莊,謙卑而神秘。
壓迫者,
你可确信你的成就會抵消你的一切之惡?
“安伯萊麗雅公主!”
現在,人們不叫她罪人了——有生以來,她第一次用了自己的真名。
被等待之人。
羊群飛奔,馬蹄隆隆,追獵的狼扮作牧羊者,在牧群中狂奔。這是什麼時間,這是什麼地點——你在等待什麼?
“安伯萊麗雅!就是現在,”有人在風中叫:
“——放箭!”
她拉起了弓。
藍星閃爍,如為她瞄準。數多仇恨積累在她血管中,數多願想凝結為此偉力。馬擡前蹄袍如雲起,藻開藍海,她拉開紅弓。
一箭穿海而過,從那藍光中露出那陰森,傳說般的面容,凝結滅絕的雲影。
因此,她們說:她在這,你們可以許願。
她是雲中的聖杯,
瀚海的血旗,被召喚于此,
且待千年兩環陰影。
這顆會成人一切所望的藍星,
已準備将你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