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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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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來不是非常高興,”在她換了新老師後的半個月,馬車颠簸前行中,這老師對她說道,用着一種對這個時代人來說已不通用的語言,叫她的名字:“安鉑。”

車隊正經過達彌斯提弗的市區,車窗上有兩排做工慎重而仔細的窗布——去使用這兩詞,是因為此簾布确實是為了她出行而打造的,布料極特殊,使她能略模糊地看見外面,卻使外面的人看不見裡面。她坐在右側,她這新老師,坐在左側,因在市區,車隊緩慢前行,陽光既入内,就像被吸入了布料中,封鎖在空間中;室内隻有一絲昏亮,大體是很暗的。然而,盡管速度如此而有這樣特備的裝備,她第一次——正式外出,看見這外部的風景,仍是模糊而難以想象的。她久久對着窗外,側身向她新老師的目光,沒有動作,沒有回複,隻有一張透明空洞,而隐約似生出了些許迷惑不耐的面孔,對着窗外。

她近來對‘皺眉’這個表情很娴熟了——有賴于她在學習上的進步。馬車颠簸了一下,窗外人群發出劇烈的喧嘩,而底下,它們開始攀升,似不知壓到了什麼頗大的東西,然仍柔軟。她似生出了些好奇,想打開簾子看一眼,但這時,她的老師伸出手,将她阻止了。

她因此轉過頭,看向他。

“别讓别人瞧見你了,安鉑。”克倫索恩說,面容溫柔而堅決:“這就是你母親做了這簾布的理由,不是嗎?”

她看着他,停頓許久,才開口,仍機械而冰冷,但如果有誰能跟蹤她近半個月來的學習成果,會奇迹般發現話語已流利了許多——得益于這位新老師獨特的方針和堅持不懈的陪練。母親極高興,也堅定了她也許應去孛林的念頭——隻是也許不那麼讓她高興。

“——我們壓到什麼東西了,叔叔?”她問:“我聽見他們在叫。”

他苦笑。“或許不知道更好。”他回答。她仍然深深看着他,沒有做特備的回複,仿佛并無怨言,如常人所見,但,他,在這麼短短的半月中,敏銳地感受到了她所埋藏的事實:這孩子不是沒有感覺,相反,有些觸覺,類似不安,煩躁,厭倦和困惑,若不是比成人更強烈,也與成人不相上下了。她的眼神說着她願知道,但若他堅持,她可以忍耐。

他歎了口氣。馬車緩緩下降。每條街道旁都是人,因此那喧嘩和尖叫以及接連不斷也許會産生問題的句子似永無盡頭。關于這個人數,他認為是有些人大肆宣傳某事的結果,譬如說——那孩子——從未出現在宮殿外的那孩子,這次會同母親一同出現。因此幾乎人人都在等待,願看這經年宣傳後的果實。

還有多久人會喪失興趣?他伸手,不着痕迹地壓住簾布,不願引起街邊人的關注。威脅,再怎麼顯著,就現實而言,戰争也已有十二年未發生過了。‘鬣犬’宣傳她們有一個戰争之王,會有如此經久不衰,至于衆人在暑氣不退的豔陽天下等待麼?

——最後證明,戰争和鬥争,此事的魅力對于塵世而言,似确實是永久的……

轉過另一個街區,他感城門終要到了,舒了一口氣,看他對面,這女孩仍端坐着,雙腳不着地,搖晃,但神色平靜。她看着他,不眨眼,仔細聆聽。

“——為什麼有些人在叫‘母狗’,叔叔?”她問。他神色驟變,聽她道:“車剛剛是壓到了一隻母狗嗎?”

他極疲倦而勉強地笑了笑,然後緩緩搖頭。

他用古梅伊森語對她說:“你不用關心他們說了什麼,安鉑。”她似有想法,但仍同先前一般聽從了指令,沒有繼續說話。車轉彎,她看向窗外有光之處,聽那聲音越大:

天命之王——讓我們看看天命之王!

……或者說隻是個作孽的殘疾兒?

由欲望所生……

她眼神略動。這句子讓她想起了先前聽過的内容,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在近日被她摩梭過的老舊文字上看見:那些誕生自欲望的生命是污穢的。對此遙遠的符号記載,似先前沒有任一瞬間是比當下更能使文字的賦義機制如此鮮明。她感受到,也看見,自己的手指輕輕顫抖,有片刻不知是為何,隻能連續不斷地壓抑将它擡起的感覺,像不受控制。馬車内部極其整潔幹淨,但無絲毫髒污的痕迹,但她卻忽然感受到,觸覺在變化為聽覺,如是嗅覺在變化為視覺,至于窗外的聲音和剪影,讓她切實地理解和觀察到一種髒污;一種行駛在沼澤中的感覺。

“母狗的孩子……”

她皺眉。車緩慢前進。

“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叔叔。”她問他。他知道他們已經快接近城門了,笑容極艱澀。他固也能聽見這聲音,深深擔憂車外的情況,同時體察到自己的内心的糾葛——這所見所聞,似在認可着這讓他夜不能寐的選擇。他的臉上帶着深重的疲倦之影,盡管他仍溫和地對她微笑。

他擡起手,輕輕捂住了她的耳朵。“别聽。”他搖頭,而正在這時,就在他們已接近城門,馬上就能脫離這種遲緩而炎熱境地時,一具身體撞上了車門。她轉過頭,望着,而他頓變了神色。

簾子被扯開一處。他将背對着窗口,将孩子護在懷裡。

“就是這輛車!這孩子在裡面!”

她好奇地——想要探出頭,但這感覺複雜。她的手忽然開始躊躇起來,像先前那樣,以一種她自己不明白方向和原因的方式。她的臉浸沒在轉變中,半是好奇,空洞的,另一半則似乎有些厭惡。一張臉出現在窗口,強烈地震撼着她。

“她對我不滿哩,這個女娃!”這男子對後面的人叫道。馬車開始搖晃傾斜,像被螞蟻拖走的麥穗。孩子,甚至隻是覺得很吵,令她不舒服,他卻真的慌了神,幾想嘔吐,若不是一道紅影飛身上來,揮着刀鞘将人打撒,他似确實要這樣做了。

“加速!沖出城!”那紅影對駕車人道。

“來得好,塔提亞!”駕車人回答:“不然我就要親自下去砍人了,這幫屁民。”

馬車忽颠簸加速。他抱着他妹妹,兩個人一起向後倒,門在這速度中打開,鑽進那紅影,怫然落在兩人身邊,抱着刀,再用腳帶上門,看着她們。

“沒事?”

她問。克倫索恩心中苦澀。他懷中的孩子看着塔提亞,眼神閃爍。

“沒事了,安鉑。”他對這孩子說:“塔提亞女士是昆莉亞女士的朋友。你可以相信她。”

他有一會沒有和塔提亞說話,留她在背後犯嘀。怎麼啦?

——跟娃娃說古梅伊森語呢?

她抱着臂,低聲道。馬車穿過城洞,飛馳上橋。喧嘩聲終于消失了。

傍晚時分,車隊停在‘海燕之野’上休憩用餐,車内三人各有動作。最年幼的這個率先開口,如常彙報她的想法和去處,如此輕刺開室内已寂靜許久的沉默。“我想出去走一會,叔叔。”她說。克倫索恩那時深浸自己的思緒中,感腦中糾纏紛纭;一路,他可感旁邊的女人睡得安穩,而這安穩是他無從分享的。間或有時他感到心中種種念頭和設想讓他幾難以忍受,想和身邊這人分享,又恍然察覺她并非是個好的寄托對象,甚至,連他想和她分享的這念頭,都是嚴重的錯誤,又更為黯然地壓下了念頭。這孩子的聲音讓他忽然意識到這一程無言而反複的磨難已結束,而,正是時,他旁邊的女人也似雖馬車停止驟醒,睡眼惺忪,尚維持着抱劍姿勢,嘟哝道:“天黑了?”車外,馬群嘶鳴,夜風吹拂,孩子的藍眸同他望着,等他的聲音,将這空間的靜默解除,使内外的夜相融。

“是的。”他回答,先對他身旁那女人;他沒有轉頭,眼看着孩子。他顫動嘴唇:“是的,我們下去罷,安鉑。”

自從上次在庭園中見了蛇,他堅決要求給這孩子換上長褲,盡管衆人驚稱她們從來沒見過。他下了車,因久坐,感腿部有些腫脹發酸,足下踉跄。孩子年幼,大約是沒有什麼類似深刻感覺的,隻覺得空氣驟然清新,耳邊充斥着自然美妙的樂音,現在,即使不用捂着耳,四處也再不見喧嘩了。她對此是滿足的,隻是到底沒有這樣的表達欲和前後明晰的因果,隻是不由自主地,向前,使草野連綿不斷劃過她的長褲。群山籠罩着草野,鳥的藍影掠過山月;她忽然放松了,仍帶着那不知從何而來的甯靜,深深感受着傍晚時忽而涼爽的空氣,那兩個成人,在背後看着她。

“……怎麼,學不會說話,幹脆另辟蹊徑,直接學古梅伊森語了?”

她說,推了推他的肩膀,讓他有些吃驚,側頭看她。兩人有些年沒見了,但目光相對,似乎還是曾經那樣。她原本不覺得有何異常,看見他面上的神色和眼邊的皺紋,忽而便有些不自在和心酸了。這雙眼睛,她還能認出來,時間卻流逝……這個曾經在她懷中躺過的嬰兒,竟有些中年的成熟和疲憊了……

但世界變了多少呢?像是完全變了,又像是一成不變……

他再度把目光轉過去,于她些許溫和的目光中。她們站在一棵高樹下,前邊,那孩子緩慢走着,時而蹲下身,撫摸地上的草木,如碰那動物。他面露微笑。

“她不是個傻孩子,塔提亞。”他稍微偏離了話題,從此處開始解釋:“她會思考,并且有自己的喜好。當我和她對話時我便發現了,她的口音和造句方式都不由自主地偏向古梅伊森語,而盡管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做了嘗試。”

他擡起手。她抱着劍,挑眉看着那孩子。

“而現在成果斐然。”他輕聲道。夜風吹拂,月光越發明亮。

她想俯身靠在草野上,卻因深知倘她如此做,叔叔必将注意到她,連聲阻止她,故隻站着。草野是一片對話的牧場,此處,彼處,時時刻刻傳來呼喚,叫着她:血馬兒……

——跑罷!

——去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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