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血聖女(The Bloody Messiah) > 第126章 神

第126章 神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難以準确地說明她究竟是在哪一年,哪一天的清晨,忽然被宅邸中的暖風喚醒,看見窗外透亮的天,同時感到内心深處的寒冷。時間對她來說已模糊了,不知晝夜和數量的變化,因她從不出這間屋子,而時間也不入内。四季在屋外生長,然它的枝桠和草葉,都未嘗一次碰到主人的肌膚,更不必說其心靈。嬰兒般的東風從外湧入,令窗簾同旗幟般飛舞,令她長久注視着,無可避免地,以她對諸多元素敏銳和本真的感受力,提醒她:這是一個信号。

于是她起身:她什麼也沒有問,什麼也不再強求。仍同昔年作王後一般高貴,後日為王公一般神秘,她穿行在室内,披上長跑,撩開長發,不為了任何人的欣賞,相反,這隻是她天生的傾向,在大抵所有情況下,她冰冷,高傲而優雅,像浮動在水上的月影,動靜之間皆是簡約而華美。春光接連以稚嫩的橄榄色塗抹室内的地磚,點綴在她的赤足邊,她梳理長發,整理衣裝,如鹿行林間,如此,神女起行。一種不為了取悅任何事物或展現任何地位的美;美其本身。

(現在,她做任何事,都少了僞裝。她依照其本身的道理行事,因此她淡漠,寒冷,遙遠而美麗。大體如此。

因此,有些時候……她也哭泣。)

她坐在鏡前,看着自己灰白的長發和滿面皺紋,幾乎什麼也不曾想,隻通過某種冰冷的感覺,回憶她更早前的生活。禁足和孤獨,早已無法困擾她,因她難道沒有花費上千個日月坐在那隻棺材前,睡在冰冷的石面上——現在,她嶄新的監牢是座繁華臨海的花園,季節交替中向她展示南部茂盛的生命,生活應當簡單些,但事實相反。她梳着那漫長,及腰的頭發,像以此計數,眼神空洞,如同還能看見黑荔波斯那銀色的浪潮。

在這兒,不難忍受;但,在那兒——她想到這點,嘴邊不由浮現微笑——在人面前,她很少微笑了,但對她自己,她還是常常微笑,喚醒回憶——在那兒更好忍受!

她更喜歡在他冰冷的屍體旁,守着那具棺材,看北海盡頭沒有答案的浪潮來去,而不是在臨海的古宅中沐浴春光,坐落花中。春天柔和,夏天溫暖,秋天繁茂,冬季溫柔,這是個寶玉之地。但她更喜歡那兒!

為什麼?

她再次,空洞地,微笑,仍梳着頭發。風吹起窗簾,從那剔透的白紗中飛舞入一隻鳥,穿過那朦胧的阻礙,停在欄杆上,用那藍色的羽,藍色的眼,靜谧而靈動地提醒她,信号——信号就在這。

一個轉變的信号。

她歎息。

“我甯可和你在一起……”她輕聲對自己說,走向那隻鳥。藍鳥,像是某種事物,某種回憶,她永遠捕捉不到。她撩開自己的長發,撥開那透明的紗布,走向春意盎然的原野——自然,她不能真正走入其中,隻能将眼投入,而身立在這座突出的山崖上,看着地上的平原,地下的海。陽光溫暖,照着她的皮膚,令她眯起綠眼。她已不記得她多久沒有曬過太陽。

我愛你。

她閉上眼,将自己交給春風,輕輕地,在唇齒間吟唱那動人,孤寂,而冰封的小曲。頭腦和精神如此冗雜無限,已放棄了一切唾手可得之物,将自己交給了真心。

她用了多少年,才得出了這個真相?多麼簡單,多麼殘酷,多麼緻命:如果她再早些認識到,多麼好!她不愛人,隻是愛他而已……

可憐的拉斯提庫斯。她對自己想:你被這些人,同樣欺騙得多麼厲害。隻是因為你生在他們中間,養育了他們的□□,便以為自己是和他們一樣的,用人的善要求自己,用人的罪批判自己。克制自己的心意,憐惜人的悲苦!她可憐的,親愛的——人——諷刺她必須要用這個詞,因這個詞,長久以來,代指了地上所有以肉身存在的精神……

但你是個神!你不明白麼?

她輕輕偏着頭,露出凄涼而甜蜜的笑,浮想聯翩。春風圍繞着她,吹起她的額發——一個神。

她向世界,散開冰冷的吐息。問這世界,這個問題——什麼是神?如果她能相信她的直覺,依賴她的理性,宣稱她頭腦中連綿不斷的記憶可靠——她,厄德裡俄斯——她的真名所向——正是一個神。她知道所有她知道的,也明白任何她不知道的。在她最初的夢中,一切物質可感的事物生發了,像被她攜帶而來——她是一個神,毫無疑問!但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在黑荔波斯,她從不無聊,因為她頭腦中有那麼多事,那麼多記憶可以思索,尤其是當她面對着黑荔波斯的銀浪時。兩千年來,她不明白那海的盡頭有什麼,像兩千年來,她不知道‘海淵’的對面是什麼。她有的時間,難道比凡人多麼?絕不。

在她死去後的兩千年裡,隻有‘環月’來臨時,她是清醒的,其餘時候,她隻是在悲傷中沉沒。所有都是朦胧,所以,一千年前,她醒來時,她抛棄了自己的真名,給自己了另一個名字。

維斯塔利亞睜開眼。風中傳來呼喊和奔騰,她向露台下望去,見那春來茂密的草海中奔騰起棕,紅,黑色的影子。身影先是隐蔽在草野中,緊接着破海而出,連環不息,首尾相連,奔向遠方的山林。旗幟在風中飛舞,四足在空中狂奔。

‘鬣犬’。

她笑起來,撐着護欄,看着這一切。

她的孩子——被她創造的孩子。

大龍戰前夕,厄德裡俄斯——這個固執的回憶,離開孛林,前往南方,她終于能單獨和拉斯提庫斯相處,盡管不得不假扮她。奇怪假扮她,對她來說一點也不難,從那純潔的神色,到瑟縮,不安的情态,尤其是當這些淘氣的——凡人們,企圖用拉斯提庫斯的死刺痛她時——她的眼淚和焦慮就像不是表演,噴湧而出。

“謝謝你。”當她回到頂層,他就會這樣對她說:“辛苦你了,維斯塔。”

她并不高興。帶着表演時尚未離去的純潔,謝幕時來不及擦拭的淚水,她坐在他面前,而痛苦又恍惚地,她看見他眼中的憐惜——不光是對她的,還有對另一個厄德裡俄斯的——在他心中,真正的厄德裡俄斯。

(她呢?她不過是一個受傷,損壞,破裂的靈魂……她确實因此折磨過他。怎能不呢?)

但那感覺是如此怪異。她躺在他懷中,将眼淚灑在他的衣襟上,就好像真的變成了那個女孩;兩個靈魂像融為一體,不盡的心酸,悲苦,再次尋到她,令她欲從中逃離。她會從他懷中起身,握住他冰冷的手,再次勸他,不要這麼做。

——接受你的龍心吧。我能做你的王後。就像從前那樣。

(我再也不會為除你以外的任何靈魂而心碎了。)

“别讓我這麼難過。”她懇求他,在夜色中,不是表演,而是真切落下淚。她的手指按住他的心——他的神色變得那麼悲哀和憐惜——難道他不是愛着她的嗎?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他将她輕輕攬向他;他的額頭靠着她的額頭,呼吸吐着沉重悲傷的水汽。

“會好的……迦林。”他低聲,含淚道,撫摸着她的背。猶豫再三,因他聽見她啜泣。

“……現在的世界,我就滿足了。它結束,我也沒有感傷。”她對他說,泣不成聲:“為什麼你非要改變它?”

他抱着她;她感到他的死亡。他将唇靠在她的耳邊,輕聲道:

“是你想要改變它,迦林。”他落下淚,沒有一滴是為他自己:“我看見你這樣掙紮悲傷,心中難過。我怎麼會不想在你身邊呢?我已經和你約定過了,但我仍要做這約定,永遠不變。”

他牽起她的手。月光照亮她冰一般的眼淚;他的話,像最後的錨,将她留在了這地上。

“我永遠不會留你一個人,”拉斯提庫斯說:“無論你在哪,我都會來找你。”

她迷蒙,有幾分眩暈地在風中眨着眼。厄德裡俄斯(是啦,這時候,她就不能掩蓋自己的心了,幾無差别地,她和她融為了一體——隻有這時候),總是知道她對拉斯提庫斯有幾分特别的。不是到現在這時候,而是從最開始,兩千年前,第一次月環亮起,她第一回見到他的時候,她就是如此了。她在哪兒都想找他是否出現,一見到他,她的心就顫抖不已,失了往常的甯靜。她憐惜衆生以她的雙手和精神,但她憐惜他,以她的心和靈魂。無數次追尋中,她做過他的妻子和情人,當過他的母親和女兒——隻要他的對立,延續和融合存在,她就在那——所以那一直很明顯,不是嗎?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