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二十三年春,糧行進項白銀八千兩。"她指尖點在朱筆勾畫的條目上,突然翻到夾頁,"同月漕運損耗卻報損一萬兩千兩——這多出來的四千兩,恰好能在城西錢莊兌成金錠。"
三長老手中的茶盞發出輕微磕碰聲。
大長老接過賬冊細看,發現每處異常數字旁都用蠅頭小楷标注着對應錢莊的兌票存根。
屏風後傳來衣料摩擦聲,五長老的嫡女今日恰巧回府省親。
"晚輩查閱近十年賬目,發現每逢三六九月的漕運損耗就會異常。"馬芷瑤忽然取出個布包,抖落出十幾枚帶着錢莊戳記的金瓜子,"這些都是在各房嬷嬷的針線簍裡發現的。"
二長老猛地站起身,他認得出其中兩枚金瓜子上的徽記屬于自己夫人的陪嫁鋪子。
大長老用拐杖重重敲擊地面,那敲擊聲在祠堂裡回蕩,渾濁的眼珠盯着少女袖口露出的半截虎符:"你待如何?"
"設立三房共審制度,每月收支需經三位掌事畫押。"馬芷瑤将五色絲線裝訂的新賬冊呈上,"各房産業分設獨立賬房,采買與驗收不得由同一人經手。"她故意略過妙音觀的線索,看着五長老的額頭滲出細汗。
日影西斜時,祠堂的門闩終于落下,門闩落下的聲音清脆而沉重。
大長老将黑檀木令符抛在青玉案上,令牌邊緣還沾着昨夜刑堂的血迹。
馬芷瑤垂首謝恩,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枚令符隻能調動三成族兵,但足夠她查清父親當年遇害的真相。
戌時的更鼓聲傳來,更鼓聲雄渾而悠遠,王逸塵的玄色披風裹着寒氣翻進窗棂,那寒氣撲面而來,帶着淡淡的雪的清新。
他握住馬芷瑤凍得發紅的手指,手指的冰冷觸感讓他心中一緊,将暖手爐塞進她袖中:"刑部密檔顯示,北狄使團半年前就有人潛入京城。"
"你看這個。"馬芷瑤從妝奁底層取出熔毀的金瓜子,殘存的狼頭紋在燭火下泛着幽光,"今日五長老盯着它看了許久,他嫡女修行的道觀後山...恰好有處廢棄的鐵礦。"
兩人交握的掌心漸漸沁出汗意,窗外忽然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
王逸塵迅速吹滅燭火,借着月光看見馬芷瑤将半片魚符塞進他腰帶暗層。
遠處傳來小翠故意提高的說話聲:"三小姐該喝安神湯了。"
當梆子敲過三更,梆子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馬芷瑤獨自坐在妝鏡前梳理長發,長發在她指尖順滑地流淌。
銅鏡邊緣映出那枚黑檀令符的倒影,她忽然用簪子挑開鏡框夾層,取出半封泛黃的信箋——這是今晨整理父親舊物時發現的,信上字迹與王逸塵追查的北狄密探筆迹驚人相似。
檐角銅鈴在夜風中輕顫,發出清脆的聲響,馬芷瑤将看完的信箋湊近燭火。
躍動的火苗吞噬最後半行"漕運改道"的字樣時,她聽見窗外傳來竹筒滾落石階的聲響。
推開窗棂,沾着夜露的竹筒表面磷粉已經變成暗紅色,這是王逸塵預警危險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