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彎腰拾起的動作僵了僵,穗子上纏着的同心結分明是禦用金線打的。"哀家記得王侍衛長上月剛領了新的腰牌。"太後的聲音突然摻了絲溫度,"明日讓他去查澄心亭的荷花缸。"
暮鼓聲中,馬芷瑤攥着太後親賜的玉牌穿過月華門。
守門侍衛的佩刀與甲胄碰撞聲驚醒了檐下睡着的麻雀,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她望着宮道盡頭那抹熟悉的玄色身影加快腳步,卻見王逸塵突然拐進右掖門——那是通往冷宮的方向。
馬芷瑤提着宮燈追進右掖門,冷宮牆頭的野草在夜風裡簌簌作響。
青磚縫裡滲出潮濕的黴味,轉過荒廢的戲台時,她突然被拽進半扇歪斜的雕花門後。
"别動。"王逸塵的劍鞘壓住她肩膀,玄色衣襟沾着荷塘淤泥,散發着一股腥味,"澄心亭底下埋着二十箱官銀,荷花缸裡藏着賢妃私通的密函。"他說話時喉結擦過她耳垂,驚飛了檐角窩着的烏鴉。
馬芷瑤掙開桎梏,袖中滑落的密信正落在月光裡。
王逸塵蹲身去撿,燭光映出他掌心猙獰的燙傷——那是三日前替她擋下滾油時留的疤。
"你以為我去冷宮是私會誰?"他苦笑着展開信紙,暗紅血漬在"豢養死士"四字上暈開墨痕,"太後讓我查的荷花缸,就在冷宮西牆第三棵槐樹下。"
破曉的光刺透窗紙時,馬芷瑤正用銀剪挑開王逸塵肩頭的紗布。
昨夜冷宮梁柱坍塌,他抱着她滾進蓮花缸時被碎瓷劃出三寸傷口。
染血的絹帕浸在銅盆裡,漸漸化開一抹胭脂色。
"這玉佩你戴着。"王逸塵将溫熱的環形玉塞進她掌心,镂空的忍冬紋裡嵌着粒朱砂,"從荷花缸底摸出來的,和賢妃棺椁裡那半塊能合成完整虎符。"
太後召見時已近午時。
老婦人撫摸着《前朝異聞錄》殘卷,指尖停在"九轉玲珑佩現世"的字迹上:"哀家十六歲入宮那夜,也見過佩着這種龍紋玉的男子。"她褪下腕間冰種翡翠镯,輕輕套進馬芷瑤手腕,"禦馬監備了快馬,申時三刻從玄武門走。"
暮色漫過宮牆時,王逸塵正在擦拭他的玄鐵劍。
劍穗上新纏的同心結用了禦賜金線,在晚風裡晃出細碎光斑。
他忽然按住馬芷瑤欲收進行囊的玉佩,指腹摩挲着内側刻的"承"字:"前朝末代太子...名諱裡就有這個字。"
玄武門的銅釘硌得馬芷瑤後背生疼。
王逸塵的吻落在她眼睫時,守門侍衛恰好換崗。
遠處傳來三聲暮鼓,他忽然将個油紙包塞進她袖袋:"江南最有名的龍須糖,等你回來時..."話尾消散在驟起的馬蹄聲裡。
官道旁的野菊開得正豔,馬芷瑤解開包袱換裝時,那包龍須糖裡突然滾出枚青銅鑰匙。
鑰匙柄上錾刻的星象圖,與冷宮梁柱裂縫裡藏的圖案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