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長怎的在此處當值?"李公公的嗓音像沾了油的麻繩,纏住王逸塵欲上前的腳步。
翡翠墜子在他腰間晃出冷光,"莫非是來查驗太後賜的傷藥?"
馬芷瑤忽然踉跄半步,染血的錦盒系帶擦過王逸塵佩刀。
他瞥見她右手掌心翻卷的皮肉,一陣心疼湧上心頭,藥瓶從袖中滑落的刹那,李公公的翡翠墜子正巧卡進青磚縫裡。
"臣護送馬姑娘回府。"王逸塵用刀鞘挑起藥瓶,玄色官服袖口擦過馬芷瑤滲血的指尖,那輕柔的觸感讓她的臉頰微微泛紅。
宮燈将兩人的影子投在朱牆上,重疊處能看見她睫毛顫動的弧度。
慈甯宮的琉璃瓦在夜色裡泛起青白。
太後摩挲着玉镯上的裂痕,聽着李公公匍匐在地的哭訴:"那丫頭分明早知密檔所在,偏要等您發病才......"
"掌嘴。"
瓷盞磕在紫檀案上的聲響,驚飛了檐下栖息的夜枭,夜枭的叫聲在夜空中回蕩,讓人毛骨悚然。
太後撫過密檔尾頁的朱砂印,那裡新添了道指甲劃痕:"三日前禦馬監少了個喂馬的啞奴,昨夜裡清涼殿偏門多了灘松油——李德全,你當哀家眼盲心也盲麼?"
馬芷瑤踏入殿門時,正看見李公公腫着半邊臉在謄抄佛經。
她将浸着藥香的帕子鋪在案幾上,露出半枚沾着草屑的銀扣:"今晨太醫查驗蠱蟲卵,在烏木匣夾層發現了這個。"
太後捏起銀扣的手指驟然收緊。
這是賢妃宮裡特制的盤扣,紋路裡還嵌着北狄貢品的青金石碎末。
馬芷瑤垂眼盯着地毯上的團鳳紋,聽見自己平穩的聲線,心裡暗自慶幸自己的推斷沒有出錯:"司禮監掌印落水那夜,太醫院記錄他指甲縫裡有青金石粉末。"
"好個一箭三雕。"太後突然笑出聲,玉镯撞在案幾上迸開細紋。
她招手示意馬芷瑤近前,枯瘦的手指突然扣住她手腕:"哀家賞你的玉如意,可還稱手?"
五更梆子響過第三遍,李公公捧着碎成兩截的翡翠墜子被押往暴室。
馬芷瑤站在廊下整理袖口,王逸塵的影子籠住她受傷的右手:"太後明知銀扣是有人故意放置......"
"但青金石粉末是真的。"馬芷瑤将染血的帕子塞回袖袋,指尖擦過他佩刀上纏繞的新穗子,"三年前北狄進貢的記錄,此刻應當擺在太後枕邊。"
晨霧漫過宮牆時,太後正對着銅鏡撫摸玉镯的裂痕。
鏡中映出暗格裡半卷泛黃的輿圖,那是用十八顆東海明珠從北狄使臣手裡換來的——當年賢妃貼身婢女投井前,指甲縫裡也有同樣的青金石碎末。
玉匠捧着修補好的羊脂玉镯退下時,太後突然用護甲刮過镯心新嵌的金絲。
那處本該藏着先帝手書的暗紋,此刻卻摸到細微的凹凸痕迹——像是有人用銀針刻了朵半開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