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冷茶般潑灑在馬府之上,檐角新換的雲紋燈籠,本應将那青石路照得通明透亮,可此刻卻忽明忽暗地搖晃着,發出輕微的“吱呀”聲,燈光在地上拉出詭異的影子。
馬芷瑤彎腰拾起那顆沾泥的松子糖,指尖觸碰到糖紙,粗糙的質感傳來,糖紙折痕裡還沁着門房小兒最愛用的桂花頭油味,甜膩的香氣鑽進鼻腔。
"小姐當心腳下。"小翠突然攙住她胳膊,指尖在暗處比劃着東院方向,那輕輕的觸碰帶着一絲涼意。
兩列生面孔的婆子正提着桐油燈匆匆往正廳趕,桐油燃燒的“滋滋”聲清晰可聞,燈影如鬼魅般掠過她們藏身的芭蕉叢,映得琉璃窗上的人影如皮影戲般亂晃,那晃動的影子仿佛在訴說着不安。
穿過月洞門時,馬文才正倚着紫藤花架剔牙,錦緞袖口那幾點朱砂,在昏黃的光線下格外刺眼,像是剛從父親書房順來的印泥。
馬文才心中嫉妒馬芷瑤深得父母疼愛,且才華出衆,認為她威脅到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便生出了誣陷她的歹念。"表妹這繡鞋沾的香灰,倒像是城西土地廟特供的。"他故意擡腳碾碎廊下新開的夜來香,“咔嚓”一聲,花香瞬間彌漫開來,“聽說那廟裡的月老祠,最得深閨小姐青睐。”
正廳八仙桌上的青瓷冰裂紋茶盞碎了三隻,碎片散落在桌上,閃爍着清冷的光。
馬夫人攥着帕子去接飛濺的茶湯,滾燙的滾水濺到手上,傳來一陣刺痛,在蘇繡并蒂蓮上洇開暗痕。"這信上說三月初七戌時..."馬老爺抖着信箋的手背上青筋凸起,蓋過紙上簪花小楷的墨香,“你竟敢私會鹽運司的書吏!”他的聲音因憤怒而變得沙啞。
"父親不妨細看這灑金箋。"馬芷瑤突然伸手按住信紙邊緣,指尖蹭過朱砂印鑒時突然輕笑,“上月江南水患,朝廷特将灑金貢紙全數調去謄抄赈災文書——女兒倒不知哪位書吏這般闊氣,能用禦賜之物寫情詩?”
馬文才撥弄腰間新換的羊脂玉佩的手頓了頓,那玉上雕的貔貅眼睛缺了道水線,正是他前日當掉母親陪嫁玉簪新打的。
“表妹慣會詭辯,這墨裡的松煙...”
"表哥對墨倒是頗有研究。"馬芷瑤忽然旋身逼近,石榴紅裙擺掃過空氣,帶起一陣微風,掃落他腰間荷包,滾出半塊殘缺的墨錠,“今晨西市書畫攤的松煙墨,摻了三分桦樹皮灰——表哥荷包染的墨色,倒與這信上字迹如出一轍呢。”
窗外驚雷劈開濃雲,震得窗戶“哐當”作響,雨點如豆般砸在瓦當上,“噼裡啪啦”的聲音不絕于耳。
馬夫人突然盯着女兒袖口驚呼:“瑤兒袖中畫軸...可是鄭闆橋的墨竹?”她顫抖着展開半濕的畫卷,畫卷展開的“沙沙”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露出角上“清風齋”的朱砂印——那正是馬老爺為鹽引之事暗中求訪的書畫鋪。
"女兒今日偶得此畫,原想給父親鑒賞。"馬芷瑤垂眸跪得筆直,發間珍珠步搖卻紋絲不動,“父親若不信,可差人查驗清風齋的賬簿,看三日前是否有人重金求購灑金箋。”
馬老爺舉着信紙的手突然轉向燭火,火苗舔舐着“戌時相約”的字迹,“呼呼”的燃燒聲中,騰起的青煙裡竟泛着絲桦樹皮的甜腥,刺鼻的氣味讓人忍不住皺眉。
他望着雨中搖曳的芭蕉,忽然記起女兒及笄那日,她也是這樣筆直跪着,隻為給偷點心的丫鬟求情。
"給你三日。"他突然将殘信拍在案上,驚得銅鎏金香爐蓋“當”的一聲跳了跳,“若查不出個子醜寅卯...”後半句随着驚雷滾進雨幕,檐下新結的蛛網被雨滴砸出個窟窿,漏進縷帶着槐花味的夜風,輕柔的風拂過臉頰。
馬芷瑤叩首時瞥見小翠正盯着馬文才的靴尖——那雲紋錦靴的褶痕裡,還沾着半片胭脂鋪特有的金箔紙,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着金色的光芒。
她藏在袖中的手指輕輕摩挲畫軸卷柄,光滑的木質觸感傳來,市集攤主與綢緞商耳語的畫面突然清晰起來,那藤箱裡的官印紋樣...似乎與父親書房的舊印相差了半片竹葉。
雨後的青石闆泛着粼粼水光,像是一面面破碎的鏡子,馬芷瑤拎起裙擺跨過水窪時,“噗嗤”一聲,濺起些許水花,瞥見巷口賣糖人的老翁正用竹簽挑着新熬的麥芽糖——那琥珀色的糖絲在晨光裡打了個轉,恰似馬文才荷包裡滾落的半截墨錠形狀。
馬芷瑤順着線索,帶着小翠出了馬府,來到了熱鬧的書畫攤。
“姑娘且看這灑金箋。”書畫攤主抖開靛藍粗布,露出底下壓着的殘頁,紙邊暗紋在日頭下泛着細碎金光,“那日來采買的郎君戴着鬥笠,可這右手虎口的繭子...”他忽然噤聲,低頭猛擦起案上松煙墨的污漬,擦動的“沙沙”聲打破了短暫的安靜。
小翠突然蹲下身系鞋帶,蔥綠腰帶裡滑出枚銅錢,“骨碌碌”地滾到攤主腳邊。
攤主彎腰時,後頸處赫然露出三道抓痕,新鮮結的痂還泛着紅,看起來觸目驚心。
“哎呀,這莫不是西街胭脂虎的指甲印?”小翠拾起銅錢笑得天真,“聽說她前日剛抓了個偷換她鋪子金箔紙的賊人。”
馬芷瑤用絹帕包起半塊墨錠,指尖撫過斷面參差的桦樹皮紋理,粗糙的質感讓她心中一凜。
晨風卷着隔壁綢緞莊的零碎布頭掠過攤位,那輕柔的風聲仿佛在耳邊低語,她突然捏住一片靛青錦緞殘料——那經緯線裡摻着的銀絲,分明與馬文才昨日新裁的春衫如出一轍。
調查過程中,馬芷瑤還遇到一條誤導性線索,有人告訴她在另一個地方看到過與信上相似的墨,但經過仔細分析,她發現那墨的成分與關鍵線索不符,從而排除了幹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