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水面的一件浴衣被破空而來的箭矢射了個對穿,穿透浴袍後筆直刺入蕭勿肩胛,那力道震得沈意之都被擊退數尺。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沈意之臉上的笑意慢慢凝固,還沒來得及彎下去的嘴角,眼中卻已經有了滾燙的淚,湧泛出來。
蕭勿忍着痛,将沈意之那沾了血的藕粉浴衣裹在她身上,抱着她進對面屋裡。
沈意之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大腦空白一片,仿佛那利器刺入人體的聲音還在耳邊,她望着險些刺穿蕭勿胸前皮膚的箭尖在冒頭。
她想掙脫開蕭勿的懷抱讓他省點力氣,又怕自己的掙紮會牽扯到蕭勿的傷口。
兩隻手不知所措地要去捂那箭傷下汩汩冒出的血,蕭勿低沉的聲音卻傳來:“别怕,别看,無礙的。”
身後那片竹林再也沒有傳出聲響,檐下的驚鳥鈴也不再晃動。
蕭勿的腳步踏在木地闆上,發出沉悶傷痛的聲音,沈意之的心也随着蕭勿的身體漸漸冷卻下去。
“别再哭了,眼淚燙疼我了。”蕭勿扯出輕松笑意,哄着沈意之。
進了屋内,蕭勿内力輕松一震就将門“嘭”得關上了。
将沈意之抱入内間後,不知又從哪裡翻出來一套幹淨新衣遞給沈意之,“快換上。”
一支煙花伸出窗外,在空中炸開。
沈意之将将手忙腳亂地換上幹淨衣服以後,蕭陸帶着人就匆忙趕到了。
一行人沒有去顧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沈意之,侍衛們訓練有素有條不紊地帶走了蕭勿,蕭陸匆匆交待侍女照顧好王妃,便也退了下去。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仿佛就在一瞬間,沈意之耳邊又恢複了寂靜。
“他們去哪?”沈意之目光呆滞着,喃喃問侍女,但也料想侍女什麼也不知道,知道也未必回答她,她失力跌坐椅背裡。
侍女卻恭敬朝她行禮,語氣溫和道:“别苑有太醫,太醫為殿下處理好傷口過後,奴婢帶王妃去殿下卧房。”
“好……”
“好,好。”
沈意之腦中一片混亂,此時想到了很早之前蕭勿說過,身邊想要殺他的人太多了,難免會傷到沈意之,所以派了人保護她。
但今日,那箭分明是沖着她來的。
蕭勿硬是将她護在了懷裡,為她擋下了這一箭。
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冰涼的脖頸,似有一陣刺骨冰涼從骨間略過,來回刺痛,她伸過手在一堆沾了血的濕浴衣中四處尋着什麼。
“王妃找什麼?”
“披帛,給我一條披帛,我冷。”沈意之慌張得四下摸。
“有的,有的,殿下特意囑咐過,奴婢這就取來。”
侍女雖不知沈意之哪裡冷,披帛又能保什麼暖,還是匆匆下去為沈意之呈來了披帛。
光滑脖頸終于用披帛護住之後,沈意之終于踏實了不少,又急切道:“已經過了很久了,快帶我去找蕭勿。”
侍女為難,“王妃若是見着血,許會擔憂恐懼,還是再等一會吧。”
沈意之現在完全慌亂,一會站,一會坐,一會來回踱步,完全沒有時間去用腦子思考今天這件事情處處透露着的蹊跷。
窗外依舊有一棵濃蔭蔽日的冠蓋大樹,樹下依舊有一個鳥兒食盆,三三兩兩鳥兒來啄食後,又撲騰着翅膀飛走。
沈意之呆呆望着那邊,手中似乎還能觸碰到蕭勿後背那黏綿的鮮血。
她們說得對,自己去了以後,隻會徒增恐懼。
指尖還濕潤着,她險些錯覺以為是自己頸間的血。
沈意之突然意識到自己竟對死亡有如此嚴重的恐懼感。
侍女們也不知道從哪裡注意着時辰,突然開口喚道:“王妃,請随奴婢來吧。”
沈意之雙腳機械一般跟着,“會死嗎?”
“什麼?”侍女沒聽清。
沈意之也不敢再問。
女子們輕盈腳步踏在地闆上,沈意之耳中聽不見任何聲音,連此時的風都靜止了。
穿過與來時相同的重重廊橋,她再也無心賞景,連汀步都成了讓人煩躁的阻礙。
終于走到小嗚嗚房門前,她又突然停了呼吸,腳步沉重着踏入安靜的内屋。
太醫和他的藥箱顫抖着跪在床邊,不知何時趕來的韋厭在床邊站着,面色鐵青。
床上的蕭勿緊閉着眼,肩胛處已經包紮好,但殷紅的血還是滲透了紗布。
在看見沈意之來後,韋厭退下來,抱着劍的手對沈意之抱了抱拳,帶着跪了一地的侍衛和太醫退下去了。
“等等?”沈意之叫住他們。
“蕭勿怎麼樣了?”
太醫腿不穩,剛起身,又跪了下去。
“殿下……殿下他,中,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