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在嗎?”沈意之問端着托盤的侍女。
侍女們擡頭看了眼沈意之,又紅着臉低下頭,互相使了眼色,不做聲,放下托盤就退下去了。
小溫泉水汽彌漫,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沈意之從未泡過湯池,不太敢貿然下水,于是小心提着裙擺,四處觀察一番。
木質地闆上被水浸成了深棕色,她刻意放輕了腳步,仍在這寂靜水霧中留下了“哒哒”腳步聲。
面前的一間小屋是換衣房,裡面還燃着熏香,是他們新婚時,房間裡的那種香,似燃燒幹枯香木的熱烈氣味。
“蕭勿?”沈意之朝屏風後輕聲喊道。
無人應聲。
她又喚幾聲,确認裡面沒人,才走向裡間。
裡間的布置與王府卧房很像,都是紅棕木雕花桌椅,桌上還擺着熱茶,上有一張紙。
沈意之拿起來看,蕭勿的遒勁灑脫字體躍然眼簾。
“湯池中放了療養藥材,夫人可稍微泡一會緩解疲勞,這裡無人打攪,夫人盡可放心,如有要求,可叫侍女來喚我。”
沈意之扭頭看去,剛才那些侍女早就跑得沒了影。
她擱下蕭勿留的字條,慢條斯理地坐下先喝了些茶潤潤喉,又才開始換上侍女送來的藕色浴衣。
仔細聞着,空氣中有淡淡藥草香,和一些淡雅花香中和苦味。
沈意之不識水性,雖祖上是江州人,但從小在京都長大,幼時又不學無術,所以别說水性,連騎馬技術都夠嗆。
現在這樣令人舒适惬意的環境,沈意之真想試試這湯池了,萬一能緩解自己體寒之症呢。
她赤着腳,靠在池邊試了試水溫,恰到好處的舒适,才順着台階往下慢慢挪動。
正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忽聽竹廊下傳來腳步聲,腳下一滑,險些栽進池裡,卻撞上了一個溫暖結實的胸膛,熟悉氣味闖入鼻腔。
沈意之在池底站穩後下意識推開那人,卻沒料到很輕易便推開了。
被推開的蕭勿向後退了數尺,轉過身去。
他身上也着一身玄色浴衣,長腿退了一步就要上了岸去。
沈意之隔着朦胧水汽,看向蕭勿同昨夜一般落寞背影,湧上一抹酸澀心疼。
見他又要離開,沈意之叫住了他:“夫君。”
“你怎麼了?”
蕭勿脊背僵着,半晌才啞然開口:“侍女說你喚我來,我才來的……”
沈意之就說那些人怎麼放下東西就跑了呢。
水池中步伐緩慢,沈意之撥開水面,嘩嘩聲響,走到蕭勿身後:“蕭勿哥哥。”
纖柔如玉般的手臂從身後環上了蕭勿的腰。
“昨夜,我說的話有些過分了,對不起。”沈意之手上收緊。
“夫人不必向我道歉,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蕭勿仍背對着沈意之,他有許多事沒法對沈意之坦白,也因一時大意,着了白珍珠的道,心中滿是愧疚:“給我一點時間,這些事情,我會給你一個解釋。”
又是這句話,沈意之在莫允修那裡也聽過同樣的話。
環着蕭勿的手臂又松開了。
不成想,剛松開,腳底又是一滑,沈意之更是整個人撲向了蕭勿後背。
浴衣在水中怎如此光滑,沈意之這樣一撲,硬是将蕭勿的浴衣整個扒了下來。
露出蕭勿那結實寬厚的肩膀,平滑腰窩,勁瘦的腰腹。
白茫茫的水霧中,沈意之的臉“騰”地燙了起來。
猛地近距離看着,才發現蕭勿的背上腰上,遍布了許多陳年舊傷,交錯縱橫。
同床共枕了那麼些日子,沈意之這才第一次認真看蕭勿的背後,以往她總在上,忽略了這些平日都無法見到的痕迹。
但沈意之的手在蕭勿背後遊走,如細細密密的電流從蕭勿後背電上他的神經。
他連忙轉過身來,扶着沈意之:“怎麼沒叫侍女鋪好毛巾再下水?”
沈意之順着蕭勿的視線,才發現岸邊擺了許多毛巾,是用來防止她在水下滑倒用的。
蕭勿再次扶着她站穩,劃着水波,從岸邊取了毛巾,為沈意之墊在台階上,和池邊的水中玉凳上。
沈意之就看着蕭勿為她做這些,蒸騰的水汽已經漫上了臉頰。
細細的水珠挂在粉嫩臉頰的絨毛上,蕭勿将自己的浴衣裹好後起身,看見的就是沈意之這樣呆愣着的一副模樣。
蕭勿俊逸面龐表情僵了一瞬,喉結上下滾動,偏過腦袋去,“現在不會摔了,我走了。”
“蕭勿哥哥,還在生我的氣?”沈意之突然伸出手,手指勾了勾蕭勿的掌心,又握住了他的手,在他面前,仰着腦袋,看着水汽漫上下颌那顆痣,愈發清晰了。
蕭勿喉間發緊:“宮裡的畫師已經回來了,過幾天夫人狀況好些了,我帶夫人去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