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可要知會賀蘭錯一聲,趕在今年冬天前——”艾沙揚了揚手掌,做出個姿勢,“早些拿下?”
“嗯。”莫明點頭,“此次,你親自去,他們如今毫無退路可言,隻能放手一搏,你好好談談,盡量将邊域的那幾座城都收入囊中。”
“草原受制于位置偏遠,若是取了那幾座城,至少來年,不愁米糧布匹了。”
“之後,便可借此,圖謀中原沃土。”
星辰閃爍,無邊曠野之上,一隊人馬暗中出發,繞開重重關卡,于天明時分,抵達約定的地點。
艾沙撫了下腰間的短刀,推門而入。
“賀蘭大人。”他朝裡呼喚了一聲,随即看到一個陌生的身影。
獨孤熾坐在庭中,面前的石桌上擺着幾枚初具雛形的木雕,他正執着刀,細細雕琢。
長發僅用一根發帶束起,為他添了幾分文人雅士的風度。
“您、您是......”艾沙詫異地愣住,有了幾分遲來的警覺,“你是何人?”
鋒利的短刃“唰”地拔出,緊緊握在手中,艾沙緩緩上前,刀尖指着不動如山的獨孤熾,一字一句道:“你是誰?賀蘭錯呢?”
獨孤熾面色絲毫未變,放下手裡的木雕,将它轉了個身,面朝着艾沙。
“你看,像不像?”
艾沙本就脾性暴躁,此時添了些惱怒,重重地一派石桌:“什麼像不像的!你是誰!若是不說,我立刻——”
話音剛落,獨孤熾站着木屑的刻刀已經脫手而出,險險擦着艾沙的臉頰飛過,牢牢插入身後的牆壁中。
一縷碎發自半空飄下,掉在艾沙的肩頭。
他的怒吼聲縮回了嗓子裡,冷汗打濕了鬓發。
“不像嗎?”獨孤熾面帶不解,擺弄着那枚木雕,話裡有些遺憾,“也對,你未曾見過她,怎知像與不像。”
艾沙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底的不安,問道:“誰?”
“大邺聖人,宋撄甯。”
艾沙瞳孔一縮,再度觀察起那枚木雕來,“你......刻了那位陛下?為什麼!”
不安伴着恐慌襲來,空寂的庭中,對面那人伴着一盞清茶,平靜地端詳着“宋撄甯”的木雕,似是對自己的手藝極其滿意。
“賀蘭錯以後不會再和你會面了,我是他的主上,說說你此行的目的吧。”
院門被輕輕敲響,門外的護衛低聲道:“殿下,府上一切如常。”
“好。”
“殿下?”艾沙重複一句,“你——”
獨孤熾曲起指節,敲敲桌子,“說此行目的。”
“我......我父罕收到弟弟傳信,稱宋撄甯身體已是強弓之末,中毒極深,我們可要将計劃提前?”
獨孤熾吹開石桌上淺淺的一層塵埃,将木雕一一擺放好,方才擡頭看他。
“宋撄甯的身體是強弓之末?”他冷笑連連,“這消息有幾分真,幾分假?”
艾沙焦急起來:“此乃我弟弟親筆所述,不會作假,你們若是想提前動手,我們需商量好計策才行。”
“王子有何計策?”
“先前所定下的,阿史那氏會援助你們五千馬匹,但去年雪下得大,凍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所以——”
獨孤熾彎了彎嘴角:“怎麼,莫明想要點别的?”
艾沙暗中握緊了拳頭,“是,我們本是誠心交易,再者若是打下了京畿,邊關的幾座城,對、對殿下而言,根本不足挂齒。”
“所以。”他目不轉睛地看着獨孤熾,“我要的東西,殿下應已明了了。”
獨孤熾從一旁摸出另一把刻刀,開始修飾起人像的發飾來,刀鋒劃過木頭,亦劃過艾沙的心。
“據我所知,去歲處處瑞雪,是個收成極好的年,怎麼在王子口中,倒有點不一樣?”
晨曦如紗,庭中的燈籠在風中擺動,獨孤熾一勾一劃,完成了女郎發間的钗環,再次推到艾沙面前,耐心地詢問:“像不像?”
艾沙嗫喏着:“這......”
獨孤熾卻不在意他的回答,舉起刻刀,自木雕頭頂,重重切落。
“啪”地一聲,四分五裂。
下一瞬,明亮的刀鋒染上紅豔豔的鮮血,順着刀身,絲絲縷縷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