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愛卿了......崔相一直沒好起來,朕不能失去一位肱骨啊。”
窗外傳來幾聲清越的鳴叫,一隻羽毛灰白的鳥兒飛落在細葉紫薇的花枝上,正膽怯又好奇地打量着屋内。
宋撄甯默默地看着,唇便添了一抹苦笑。
“三個月了......”
崔望熙走時言之鑿鑿,“短則半月,長則兩月”。
可是如今,卻不見人影。
但她偏偏不能輕舉妄動,隻能等。
等他依約歸來,帶回那個關于獨孤熾的秘密。
完完整整地,毫發無傷地歸來。
河西目前風平浪靜,霍昇駐守邊緣,也沒有探查到什麼異常,隻能寄希望于,崔望熙諸事順利,隻是此次棘手些,所以會慢一點。
水玉窗傳來的“哒哒哒”的敲擊響動,宋撄甯定睛一看,那隻鳥正站在窗邊,腿上似是有什麼東西。
她連忙吩咐宮人小心地推開窗,将它捉了過來,從細細的爪子上取下了一枚竹節狀的信筒。
“撄甯,展信如晤。”
映入眼簾的熟悉字迹,令宋撄甯的心顫了顫。
運筆流暢雅緻,比之奏折文書上的字,更添了幾分柔和。
“京畿春已至,歸期複還無,我知此次違背諾言,沒能早早回去,到時定親至紫宸殿謝罪。”
送信的灰鳥正蹲在她的茶盞前,一口口啄着茶水,纖長的尾羽撲棱地動個不停。
“河西之事,已到重要關頭,但好在一切平安,請撄甯不必牽挂我。”
“我知中書要務,已移交盧桓等人,但若涉及決策,還請聖人參考傅侍中的意思,他之眼界才華,僅僅......僅僅略遜于臣罷了,但也極其出色了。”
這裡似是停頓了許久,後方的墨迹,都濃郁了不少。
宋撄甯讀到那句“略遜于臣”,忍不住輕笑。
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傲氣又嘴硬,仿佛可以想見他寫下這話時的神情。
她接着往下讀。
“相别已近百日,撄甯可有想我?”
......怎麼這樣直白?
“可是覺得我太過直白?我猜撄甯定會作此想法。”
“思念之心,又何必遮遮掩掩,無論身在何地,我待撄甯之心,亦如日光昭昭、月華皎皎。”
“撄甯,盼你安康喜樂。”
宋撄甯怔神片刻,指尖緩慢滑過粗糙的紙面,微微閉了閉眼。
崔望熙,也盼你平安。
“節度使府上看守嚴密,傳信亦不敢假手他人,隻好偷偷馴了隻鳥兒,還特意沒選信鴿,以防被人發覺,你收到此信,記得給咱們的淺翼加個餐,它愛吃松子瓜果一類的食物。”
淺翼,便是這隻正在喝她茶水的鳥兒。
一隻鳥一隻貂,她的紫宸殿是什麼獸鳥苑不成?
“......來人,取些松子來。”
守在殿外的宮人詫異地應下:“是。”
聖人從來不愛吃這些東西的,總嫌有些膩,吃多了頭暈腦脹的,今日怎麼有了興緻?
一碟飽滿油亮的松子被呈上了禦案,淺翼果然喜歡,埋着腦袋快速啄食着。
宋撄甯繼續讀信,好奇這人還能寫些什麼。
才讀了幾句,忽而眨了眨眼,将信反過來按在膝上。
微紅浮上臉頰。
什麼叫“沒有撄甯的日子簡直度日如年......”,“撄甯身側,可有旁人,他比之我如何?定當不如。”
中間還被塗去了幾個字,卻偏偏塗得不完整,像是故意要讓她瞧見一樣。
宋撄甯細細打量一番,飛快把信卷好,塞進竹筒裡,收到了書架的暗格中。
優雅端莊的中書令去了河西幾個月,怎麼這般......胡言亂語。
淺翼吃飽喝足,拍打着翅膀飛來她面前,宋撄甯伸出手,它便穩穩地落下。
“你是什麼品種的?竟也能送信?”
淺翼跳了一步,“唧唧”。
“罷了,朕是看不出了,日後便養在書房,等他回來再給他吧。”
至于崔望熙特意提的那句“咱們的淺翼”,宋撄甯隻當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