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五說得容易,但江銜月不出門,架不住辛娘自己找上門來。
她也沒正事兒,不是拿了針線筐做針線,就是拿了碎布做鞋墊,都是在哪兒都能做的活計。
但人家來串門,江銜月也不能把人趕出去不是,她也不想跟辛娘周旋,連句客氣話都懶得說,人來了,就陪着坐在院子裡,做些瑣碎活計。
院子裡人多,辛娘也不說别的話,就閑話家常,偶爾抱怨幾聲,說自己如何如何命苦,說李成在的時候如何如何木讷,走的時候又如何如何狠心。
起初江銜月還會寬慰兩句,隻是聽得多了,耳朵都長了繭子,心思也麻木了,很難有什麼觸動。
她又不好開口趕人,隻能拉着陸氏一起,聽辛娘啰嗦。
鐘五傍晚回來的時候,看見榕樹底下坐着的幾個人,臉都要黑了。
不由想起早上出門的時候,路上遇見張大爺,張大爺跟他說的幾句話。
“你是個好的,你跟大成不愧是好兄弟,他人都走了,你還看顧着他家老小,你媳婦兒跟辛娘也投得來。”
鐘五那會兒怒氣直往頭上湧,好歹穩住了,仔細思索了一番,也沒猜出來張大爺都從哪聽來的這些沒影的話,更猜不出來他們說這些話是想幹什麼。
難道是怕他把鄭金柱和她有私的事說出去?那也不通啊,他要真想說出去也不會因着大家傳的這些話就不說了。
難道是為了讓别人覺得他媳婦兒和陳辛娘走得很近,他行事就會有所顧慮?
這倒真有可能,但是他和他媳婦兒是兩口子,白天一口鍋吃飯,晚上一個被窩睡覺,他難道自己看不出來自家媳婦兒跟誰好,還要外人來告訴他媳婦兒跟誰好?
鐘五想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索性就不猜,畢竟有些人腦子彎彎繞多,他們猜不到實屬正常。
他知道張大爺急公好義,是個明理的,當即笑道:“這您誇我别的我就認了,這個我還真不敢認。
“大成走了,村裡哪家不比我幫得多?也就是去年七月裡,張大娘一個人在村拐口大日頭底下犯迷了,我和四哥正好路過看見,才把人送到門口,其他時候還真沒幫什麼。”
“再說我媳婦兒那個人,雖然性子和善,對誰都拉不下臉子,可要說投得來,她還是跟蔣家的高嫂子和明叔家的林嬸子說得來話,至于大成媳婦兒,我家裡的跟她都不熟啊,怎麼到别人嘴裡,就成倆人投得來了?”
鐘五說着,适時表現出幾分困惑。
張大叔似乎有些錯愕,低頭想了片刻,恍然大悟般嘀咕一聲“這樣啊”,才背着手走了。
也不知道張大爺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沒。鐘五暗暗想着。
榕樹底下的幾個人自然也看見鐘五。
陸氏和江銜月坐着還沒動,辛娘倒率先起身,“五郎回來了呀,這是去哪了,弄了這一身灰回來?”
鐘五并不回答,隻道:“我剛看見李嬸子在院門口轉悠呢,怕是找不着路了,她眼睛不好,你還是回去看看吧。”
辛娘挂在臉上的笑僵了一下,好一會兒,她才緩過神,強笑道:“嗳,她怎麼就不聽勸呢。還是她叮囑我多過來坐坐的,誰知道這一會兒不見,她就一個人出門了。是我疏忽了,我這就回去看看。”
說着就往外頭走。
“李嫂子,”江銜月叫住她,将她帶來的針線筐遞了過去。“你的針線筐子落下了,趕緊帶上吧,不然到家才發現不見,豈不是還要來找?”
陸氏笑道:“還是你仔細。不然這來來回回的,你李嫂子要多走不少路呢。”
辛娘接過針線筐,撫了撫鬓角,悠悠地走了。
陸氏也是眼明心亮的人,哪怕最初懷着幾分對辛娘的憐憫而對她和顔悅色,這些時日下來,也看出來辛娘并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賢惠孝順。
她對老五夫妻倆沒安好心,陸氏的态度自然也就淡了,此時更是勸道:“明兒個又是初一,你們是不是還要去甘露寺擺攤?再過半個月就是月兒生辰,我看你們也有些日子沒去你爹那邊住,不妨就趁這個機會多在那邊住幾日,家裡有我給你們看顧着,不用挂心。”
鐘五和江銜月對視一眼,倆人都有些無奈,但不妨礙他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被煩這麼多天,兩人急需一個清淨的環境洗洗眼睛,也換換心情。
江銜月做着夕食,決定吃完飯就去收拾東西,明天在甘露寺擺完攤直接回娘家。
鐘五一邊幫忙,一邊想着等過了八月十五就建房子,蓋大院子。
到時候,院牆立得高高的,門做得嚴嚴實實的,再有沒眼色的人往前湊,就直接當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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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銜月,鐘五和鐘六三個早早就出了門。陸氏幹脆也把門鎖了,去村裡幾個相熟的老姐妹家裡唠家常。
時令已過,江銜月的團扇就不好賣了,唯一的回頭客還是那位吳公子。
他但凡看見江銜月他們擺攤,總要過來看看,挑幾把喜歡的扇子回去。
有時候遇上鐘五賣山藥、香蕈、木耳、猕猴桃等一些比較少見的山貨,他也都會包圓。
這半年,鐘五夫妻倆從他這兒就攢了不少錢。
這時節,山楂和栗子也都熟了,不過因着鐘六的生意,這兩樣鐘五都沒往外賣,直接讓鐘六包圓了。
有了山楂,鐘六就能做最純正的冰糖葫蘆了。闆栗做成糖炒栗子,也很受歡迎。
江留青知道女兒女婿要跟他回家住幾天,樂得眉開眼笑,見下午人漸漸少了,不等攤子上東西賣完,就帶着人往家去了。
江銜月兩人還真的在江家坳住了一旬,到初十下午才回芳草灘,哪知道剛到村頭就碰上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