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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兒,你這是要往哪去?”
遠處,拎着闆斧的高個兒女子氣勢洶洶走來,一副要幹仗的架勢。
鐘五和江銜月吓一跳,趕緊停下牛車,上前去問。
“是鐘五哥跟五嫂子啊!”芳兒圓圓的臉上帶笑,沖倆人打了個招呼,拎着闆斧的手往身後藏了藏。
鐘五和江銜月對視一眼,江銜月笑道:“這是要去哪?要不要捎你一段?”
董芳兒眼見藏不過,幹脆就不藏了,她手一甩,将闆斧甩到肩膀上,擺了擺手,“沒事,五嫂子!我給我爹送斧子呢,他就在前頭,走幾步就到。”
江銜月往她指的方向一看,确實不少人在,但芳兒剛剛那副模樣,一點也不像是去送斧子的。
她和鐘五對視一眼,見鐘五點頭,江銜月笑着道:“這還有挺長一截路呢,斧子拎着多沉,你上來吧!正好我們也要從那兒過,咱們一起過去!”
董芳兒瞧了瞧斧子,又瞧了瞧自己,“那好吧,謝謝五嫂子和鐘五哥了。”
“别客氣,來,坐這兒!”江銜月笑眯眯的,給她讓了個位置,“前頭他們是在砍樹還是劈柴?怎麼還要斧子?”
董芳兒大馬金刀地坐下,吐了口氣,“不是砍樹,是砍鄭金柱那個小王八羔子。那狗東西應承下婚事還偷人,我可咽不下這口氣!”
她的話如此直白,江銜月反倒愣了一下,“董大伯砍?”
“我拿斧子過去,我爹要砍就讓他砍,他要不砍我來砍!”董芳兒握緊斧頭柄,氣勢高昂。
“芳兒,你可得冷靜,你吓唬吓唬他可以,可别真劈上去。要真是見血了,你也跟着吃虧不是?”江銜月安撫道:“你得想想,這件事你們家打算怎麼處理?”
“還能怎麼處理?當然是揍那個癟犢子一頓,揍得他哭爹喊娘,再跟他退婚!”董芳兒理所當然道。
江銜月放心了,“你說要揍他一頓,依我看,這事兒你爹和你兄弟他們足以完成。而且他們上手揍比你上手揍好,他們大男人,揍起人來拳拳到肉,多解氣!”
“我也能拳拳到肉!”董芳兒握緊拳頭,給江銜月看,“嫂子,你可别小看我,我揍人也是很疼的。你不信比比,我的手是不是很大?”
“是很大,是很大!”江銜月連連附和,哭笑不得,“我這可不是小看你,這樣說是有理由的,你聽我慢慢說。”她循循善誘,“鄭金柱偷人,這明顯是他對不起你吧?”
董芳兒點頭,定了親還勾搭寡婦,當然是那王八蛋的錯。
“那麼多人圍觀,但凡通情達理的都會站你這邊對不對?”
董芳兒又點頭,芳草灘的大伯大娘叔叔嬸子們大都還是明情理的,少有幾個不論理的也都是窩裡橫,在外頭還是能說句良心話的。
江銜月見她明白,又道:“可一旦你真上手,把鄭金柱揍得一身傷,那他們看着,會不會同情心泛濫,覺得他可憐?那他們再看鄭金柱,是不是就覺得他沒那麼可恨了?”
“對!”董芳兒覺得很有道理,但是……
“可是不揍得他哭爹喊娘,我咽不下這口氣!”芳兒性子随了她的屬相,都很虎。
“所以我說呀,你别上手!你不上手,你爹你兄弟他們難道還會放過這個負心漢不成?”
“那不會。”對于自家爹爹和哥哥弟弟,董芳兒還是很有信心的。
“對啊,這不就成了。你要出氣,就讓你爹你兄弟替你出氣,要讓他即便被你爹你兄弟打得很慘也得不到大家的同情才行!這樣不比你上前揍他幾拳更能出氣?”
“還能這樣?!”董芳兒驚訝了,“他都叫我爹揍得哭爹喊娘了,咋還會有人覺得他不可憐?”
“如果他被揍成個豬頭,确實會比較可憐,但是他偷人時候,怎麼就不想想别人可不可憐?我跟你說……”
江銜月湊到董芳兒耳邊,嘀咕幾句。
董芳兒恍然大悟,點點頭,贊道:“嫂子,可真有你的!”
倒也不用這麼誇,江銜月笑笑,“這斧子可别拿到外頭晃人眼,你就藏起來,回家的時候記得帶上。”
眼看快要到地方,董芳兒點點頭,大咧咧道:“嫂子,我娘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啊!我娘以前沒少為我的事發愁,她怕我嫁到别人家跟相公婆婆幹仗,再把人打出個什麼好歹來。放眼整個村,她覺着也就鐘五哥身手好,能在我手底下過幾招,加上他人也講理,不會輕易跟我動手,所以才上門去提親的。你可千萬别介意啊!我其實是不願意的,我更想找個軟和點的相公,最好是能給我端茶倒水聽我使喚的……”
江銜月:“……”倒也不必這麼坦率!
鐘五:“……”真是無妄之災!
芳兒說着,借着車廂的扶手一躍,利落地跳下了車,“嫂子,你們先走,斧子也先放你那兒,我回頭去找你拿!”
這下江銜月相信,她是真的能把人揍得哭爹喊娘。
董芳兒使勁兒揉揉眼窩,往人群中心奔去。
江銜月看着大斧子,不由感歎,“芳兒真威武!”
鐘五噗嗤一笑,“應該是斧子威武,不過斧子再威武,也沒火鉗子威武!”他媳婦兒當初可是“老娘”“老娘”喊得很順溜呢。
“你還好意思說!”江銜月瞪他一眼,“咱能繞過去嗎?”
“繞不過去,走吧,去瞧瞧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