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捱到白石橋,鐘五和江銜月下車,跟他們告别。
他倆也不強求說明天再去南城門送他們的話,去買了幹果,拎了昨天訂好的牛肉,往家裡走。
至于牛皮,硝制這個比較費功夫,兩人跟申屠戶約定好時間,改日再來取。
到家時,已經是半晌午,陸氏和媳婦兒們坐在院子裡說閑話,看見鐘五背簍裡擱的牛肉,都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歎氣,“親家禮數也太足了。”
江銜月感念陸氏的包容,在她跟前也能放得開了,笑着道:“您這回可誇錯人了,我爹正因為我哥出門傷心呢,他這會兒可沒心思管我。”
鐘五笑着将前因後果說了一遍,陸氏樂得眉開眼笑,“你也真是,回趟娘家還惦記着家裡,你爹你哥那邊都安排妥帖了吧?”
“都妥帖了。要是别的,我就等回來的時候買新鮮的了,牛肉也是趕巧遇上了,本來應該先給你們拿回來再走的,隻是那邊着急,才讓老闆提前留好的。我也不知道你們愛不愛吃,若是愛吃,以後碰上了咱再買。”
她話說得伶俐,陸氏聽着,心裡很是樂呵。
“你這丫頭,咱們這頓還沒吃上呢,你就惦記着以後了。不過牛肉确實好吃,我愛吃,你爹也愛吃,咱家确實挺久沒吃過這個了,咱們晚上就做。”
又問:“你們怎麼回來的,累不累,渴不渴……”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鐘五拎着牛肉,湃在井裡。
江銜月在陸氏身旁坐下,輕聲慢語地回話,“不累,我們坐車到白石橋,從白石橋走過來的,攏共也沒走多遠的路……”
鄭秋娘見江銜月一回來,陸氏眼裡就看不見别人了,臉上的笑就淡下去。
她家離得近,小時候跟鐘家也是熟識的,那時候她在家裡受了委屈,陸氏還經常照顧她,隻是如今進了門成了媳婦兒,到底要低人一頭。
趙穗兒注意到江銜月手裡的瓦罐,“五弟妹,你這裡頭裝的什麼?怎麼這麼香?”
江銜月也想起來,“這是火鍋底料,我爹說好吃,就讓我帶回來一罐,讓咱都嘗嘗。這東西最适合雨雪天吃,驅寒散濕,暖和得很。”
趙穗兒就仰頭看天,“這什麼時候才能下雨啊?”把一圈人都逗笑了。
說笑了一會兒,陸氏又說起先前的話題,“我正和你嫂子們說做夏衣的事兒呢,明兒個白石橋有圩市,咱們去看看買幾尺夏布,早點做好,省得天熱起來,再手忙腳亂地置辦。”
“娘不說我都沒發現,今年立夏晚,但天熱得早呢。”
“立夏不立夏的,弟妹還怕沒衣裳穿?你身嬌肉貴的,别到時候穿了粗布衣裳,磨破了皮兒,五弟怕是要心疼了。”
江銜月皺眉,她什麼時候得罪這位四嫂了,怎麼說話陰陽怪氣的。
“長者賜,不可辭。娘給的,就是一根草我也喜歡,何況還是衣裳呢。夏布輕薄透氣,顔色勻淨,夏天穿最舒服不過了,要不怎麼叫夏布呢。”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前頭有臘豬腳,今天有牛肉,徐氏和周氏她們心裡記不記情,嘴上卻不好再說什麼,所以也隻是笑笑不說話。
趙穗兒笑道,“你這細皮嫩肉的,就是绫羅綢緞加身,五弟也覺得襯不上你這個人兒。你就是套個麻袋,在他眼裡也是天仙樣兒。”
陸氏看了一眼眉眼清冷的鄭秋娘,也跟着道:“你三嫂話歪理不歪,你年紀小,正适合鮮嫩的顔色,明兒個咱們去看看,給你挑個柳綠的或竹青的,穿上就跟小青竹似的,肯定好看。”
“好,那咱們明天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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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吃過朝食,陸氏交代媳婦兒們收拾收拾出門去,鄭秋娘就說身上不大舒服,不去了。
陸氏雖是有些不滿她說話帶刺兒,但到底是自己兒媳婦兒,擔心她是真的不舒坦,或者是坐了胎,他們小年輕不知事,再出什麼岔子,就趕緊吩咐鐘四去請大夫。
鐘四支吾了一會兒,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陸氏明白過來,不舒坦恐怕是他媳婦兒推脫的話,她也不再強求,隔着窗戶交代,“秋娘好好歇着吧,回頭我給你拿錢,等你好些了,讓老四陪你去挑。”
帶着幾個兒媳婦兒去了白石橋。
賣布的地方人挺多的,大概是大家都覺得今年熱得早,得提前準備着。
鐘家的份例是已成親的每房一匹布(長四丈闊六尺),像是大房、二房、三房有孩子的,就由公中出錢再加一丈。而像鐘六這樣的,就是半匹,陸氏給他做。
當然也不是每年都做,媳婦兒娶進門那一年,年前或年後會從公中出錢做一回,或是冬衣,或是夏衣,又或是春秋穿的,都不一定。
江銜月成婚的時候做了好些衣裳,春夏秋冬都有,原本是不打算給自己做衣裳的,一匹布都拿來給鐘五做,但有昨天那一樁事,她也不好說自己不做,就跟着上前去挑花色。
陸氏先給她挑了幾個鮮嫩的顔色,比着試了試,“我看着幾種顔色都好,你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