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讓五郎出門，可他在家裡，不外乎要和田地山塘打交道。我想着農林牧漁若是做好了，也有出路，而且是我倆喜歡的，就想在這些方面多下功夫。

“我記得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幾句關于香蕈種植的記錄，如今隻記得零散的幾句，好像是說‘取向陰地，擇其所宜木……以土覆壓之，經年樹朽，以蕈碎剉，勻布坎内，以藁葉及土覆之，時用泔澆灌，越數時，則以槌棒擊樹，謂之驚蕈。雨露之餘，天氣蒸暖，則蕈生矣。采訖遺種在内，來歲仍複發。’但是具體是哪本書，在哪看的我都記不清了。

“我想着你行走四方，去過的地方必然多，就想請你幫我留意一下各種關于農業和手工業生産的書籍，還有醫藥類書籍，或者各地的方志異聞也行。

“嶺南和蜀中物種豐富，我還想讓你留意一些當地有但是咱們這邊沒有或者品種不同的植物，糧食也好，蔬菜也好，花草果木也好，若是有，你就幫我帶一些種子回來。

“你與海外人做生意，也可以留心他們的飲食，看看他們有沒有些稀奇的東西。你看咱們如今吃的辣椒，番茄，番薯這些，最初不也都是從他們那裡流入進來的嗎……”

江銜月說着，将江旭當初給她的六千兩銀票拿出來，“花費以此為限。”

“這算什麼難事，我順路就給你辦了。快把銀票收起來，這些東西能用幾個錢。”

江銜月搖頭，“你别這麼說，等你辦的時候就知道，這事兒一點也不簡單。二哥與你們同行，肯定也會關注各地風俗民情，你可以與他商量着來。也不要刻意去尋，遇上了幫我問一問就行，如果人家願意賣，你就使些錢買下來，如果人家不願意賣，千萬也不要強求。”

她說着似乎不大放心，又刻意将以往知道的一些東西拿出來細說一番。

“這世上物種萬千，你就是帶回來一樣兩樣，也足夠我們受益了，書籍就更是如此。但也千萬要注意，有的植物雖然漂亮，卻是有毒的，很多都是當地人才清楚……我聽說滇南有一種植物叫罂./粟，花朵巨而密，姣态妍姿，絢爛華美，卻有極強的緻幻性，會麻醉人的神經，很容易令人成瘾，中毒者受人脅迫，任憑擺布……所以做這種生意，更要你情我願才好，否則，我還怕你被人坑了呢。”

江旭不妨她連這個都知道，但聽她說話妥帖有見地，又是關心自己，心中覺得熨帖的同時更覺得好笑。

“合着你說這麼多，就是想勸我收斂脾氣呗。我明白，強龍不壓地頭蛇，做生意，就更要以和為貴，你放心吧，我會萬事小心的。

“嶺南那邊除了商人還有當地農戶，他們大多淳樸，我有分寸。蜀中那邊，是你秦大哥老家，我也在那兒待了好幾年，你就更不用擔心了。

“更何況，這一路上還有二哥同行，你就是不放心我，還能不放心他？”

“嗯。”江銜月點頭，稍稍放下心，又将銀票推過去，“這些你還是帶着，窮家富路，你多帶點銀子，我們也能安心些。要不是那兩匣金錠不在我手邊，我還想讓你把金子也帶上呢。

“時間緊，我就隻給你做了兩身衣裳，幾雙鞋子，都在外面包裹裡，你記得帶上。你們路上走的，最費這個，明天進了城你再多買幾雙備着。

“包裹裡還有各色丸藥和散劑，我今天在白石橋隻買了幾樣常用的觀音膏、五苓散、清瘴丸、赤丸和白藥幾種，瓶子和藥包上都有标記，你明天進城也去醫館看看還需要什麼，再多備一點。”

江旭一一應了，想想又多問了一句，“你說這些，做這些，五郎都知道吧？”

江銜月失笑，也明白哥哥的意思，“都知道呢，我都跟他商量過了。你放心吧，我既然嫁了人，就知曉怎麼做人媳婦兒，也會做好這個媳婦兒的。”

江旭也笑，“你知道就好，人家都說至親至疏夫妻，五郎對你不錯，你也要多體貼他，凡事與他商量着來。即便在這些瑣事上，也不要因為疏忽，跟他離了心。”

江銜月點頭應下。

她頭頂的發髻已經盤成了婦人樣式，江旭還是伸手去撫了撫，“早點回去歇着吧，你看他在外頭也不知道轉了多少圈了。”

江銜月轉身，把江旭屋裡的花盆抱在手上，正是當初鐘五送她的企劍白墨，江旭不由抽抽嘴角，讓她把另一盆建蘭也一并抱走照料。

院子裡，鐘五停下腳步，伸手去接踏出屋門的江銜月，“都說好了？”

江銜月拉住他的手，“好了，咱回去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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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江銜月幫江旭收拾好東西，又清點一遍，裝好車，三人才在江家衆人的注視下乘馬車漸漸遠去。

待人走遠了，江留青的肩膀一下子耷拉下去。

大伯母和三奶奶看不過去，一個道：“你也别擔心，旭哥兒行事一向周全，不會有事的。而且這回有生哥兒作伴，他們一起，路上相互也有照應。”

一個道：“月兒雖不能常回娘家，你現在不是常去白石橋擺攤嗎，那邊離芳草灘也不遠，你要是想她了就常過去看看，親家知道咱家的情況，也不會挑這個理兒。你自己一個人，吃食上不方便就到我那院去，總少不了你一碗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