澱月靈巧的觸手接住彈珠,往頭頂上遞過去時,水母的動作靜止一瞬。
吉野順平發出幾不可聞的笑聲,眼中盡是苦澀,“他這次沒法陪你玩了。”
澱月把彈珠放在地闆上,遊到橋洞旁,在光下泛着銀藍色的光也弱了幾分,他從水母的背影中看出了悲傷。
和真人住在這裡時,他們雖然不經常講話,但卻享受着這份甯靜。
真人經常躺在澱月身上在橋洞口吹風,那時他總是避着真人,在陰暗潮濕的空間裡悶頭訓練,偶爾累的時候能聽見真人和澱月講話或者哈哈大笑。
他卻從未覺得他們吵鬧。
從那時候開始,他就不排斥真人了。
在夕陽落盡河水中時,他乘着澱月回到咒術高專,躺在空蕩蕩的宿舍裡發呆。
門外響起敲門聲,熊貓和狗卷棘邀請他一起玩大富翁,又硬是把伏黑惠拉了過來。
這次是在吉野順平的宿舍裡玩。
“順平,你的宿舍可真是幹淨啊。”
熊貓環顧四周,這完全不像一個男子高中生該有的房間,連藏東西的床底下都幹幹淨淨。
“沒有什麼可帶的。”吉野順平淡淡地回應,最感興趣的電影都沒怎麼看了,印象裡最後一次看的電影還是可笑的青春戀愛題材。
當時真人坐在他的身側,懵懂地問他為何要親吻自己,吉野順平隻從對方眼中看出單純的求知欲。
第一次變成人類狀态的真人全盤接受人類的所有感知,也是因此才會開始好奇人類接吻的原因,聰明的咒靈一下子得出答案,大方地點出了他的喜歡,表情帶着不屑的憐憫。
等到後面他倒在浴缸裡時,真人的神情隻剩下不屑和無盡的失望。
吉野順平那時候還殘存着意識,他很想對真人說:“喜歡就是這麼無聊的東西。”
恨也是如此。
“順平,該你走了。”
吉野順平回過神,他轉動手中的骰子控制棋子走了幾步。他想,如果是真人的話,應該會喜歡玩大富翁吧。
之前被拉着打麻将時他并不熟練,真人還說他這種程度隻能玩玩大富翁,說他隻能和陀艮坐一桌。
在去澀谷的路上時,真人對陀艮和澱月聊着大富翁的規則,說是今天結束之後一起玩,結果大家都死在了那一天。
“順平,你怎麼了?”熊貓貼心地問出神的後輩,吉野順平罕見地一言不發,看上去比伏黑惠還要陰沉幾分。
“芥菜。”狗卷棘投來擔憂的目光。
吉野順平撫了撫眉心,“對不起,我有點走神。”
“有什麼心事嗎?”熊貓問。
“就是……”吉野順平鬼使神差地說:“和以前的同伴約定過打富翁,如今很難實現了。”
“啊,是喜歡的人嗎?”熊貓問。
“……嗯。”吉野順平幹巴巴地應着,他并不适應把“喜歡的人”與真人劃等号,惡心和羞恥的情緒在靈魂裡沖撞。
熊貓頓時了然,他已經腦補一出愛而不得的偶像劇,拍拍吉野順平的背,“加油,努力追上對方吧!”
有熊貓調節氣氛,大家又把精力投入了遊戲中,幾輪之後也到了休息時間,熊貓離開時硬是塞給吉野順平一袋零食。
“給,這些都是很好吃的面包哦。”
“……謝謝。”
熊貓撓撓臉笑道:“以後有什麼煩惱随時和我說。”
“嗯。”
門“啪”的一聲關上,吉野順平聽着門外遠去的聲音,隻覺得手上的面包沉甸甸的。
89
兩校交流會那天,吉野順平申請離校。
他帶着熊貓給的面包到下水道裡坐着,澱月泡在水裡,他把面包掰成兩半和澱月一起品嘗。
“真好吃。”
澱月很快吃完,他又給對方開了一袋,“你也很喜歡吃嗎?”
澱月轉了一圈,比了一個愛心。
吉野順平被對方逗笑,塑料包裝袋的聲音回蕩在通道内,隐隐約約傳來珠子掉落的聲音,他頓時噤聲,澱月也停止晃動。
從通道另一側傳來平穩的腳步聲,熟悉的靈魂正朝自己靠近。
吉野順平的心跳不由得加快,澱月也激動地拍打着水面向前遊動。
對方從昏暗的通道裡走了出來,淡藍色的長發耷拉在肩膀上,幹淨紅潤的面容上依舊是那雙異色雙眸,瞥見水中的水母時手上的彈珠滾落。
吉野順平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分不清是緊張還是激動,他向前走了一步,鞋尖踢到地上的彈珠,“啪”的一聲珠子落進了水中。
是真人。
是人類狀态的真人。